第二十七章 世上再無曾經人
齊晨一個人走在河邊，隨手拔起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裡。
十年裡，他無時無刻不想逃離這個村子，但是無論他怎麼逃，最終還是會莫名其妙的轉回來，冥冥中，似乎存在著一道不知名的屏障阻止他的離開。
「好煩啊。」他自語道，然後直接是在一垛乾草旁坐了下來。
「看，是那個傻子！」突然，一道刺耳尖銳的聲音傳來，齊晨微微斜視，便是不再搭理，對他來說，逃出這個村子才是最重要的。
五六個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鬨笑，聲聲譏諷也是傳來。
「真是傻子，就會自己一個人呆著，也不說話，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一個瘸子，一個啞巴，真夠他爹受得。」
「他爹也是個……」
「……」
齊晨並不在意，等他找到出村的辦法，再收拾他們也不遲。
他不願意同這些孩子為伍，雖說已經轉生，但上一世那殘留的皇室威嚴依舊體現出來，鄉野小民，怎可與我為伴？
對於這個家的認同感，不能說沒有，但也不是太過強烈。
他的母親是個瘸子，走路一拐一拐的，很是難看。父親又常年在外，所以一有空他就獨自外出。
只有在吃飯的時候，齊晨才會回到家中，對他來說，這個家，只算是一個補給地。
他骨子裡本就是一個冷漠的人，生人勿近這個詞，用在他身上最為不過。
「還真是一聲不吭，走啦，看這個傻子也沒意思……」
那些人罵了一陣，也是覺得乏味，便是離開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然後便是躺下來，睡起了覺。
「晨兒……」
迷糊中，齊晨聽到有一個人在叫他。於是睜開眼睛，豁，太陽都到頭頂了。
這是，一名瘸腿女子正一瘸一拐的走過來，她看到了齊晨，有些拘謹的叫道。
「晨兒，飯做好了。」
「哦。」簡單的回答了一句，齊晨便是往家裡趕，全然不在意身後的女人。
「晨兒，慢點，等等為娘。」女人喘著氣，她實在是跟不上齊晨了。
齊晨回頭，冷漠道:「自己慢，怪別人？」
女人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自打齊晨出生以來，她卻是沒有給過齊晨同齡孩子一樣的生活，可是，如今孩子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也讓她不免有些傷心。
「晨兒，娘不是那個意思，娘想和你說會話……」
齊晨依舊冷漠，道:「跟的上我，你才配做我娘。」
「這……」女人吃驚，原來，孩子打心裡就沒認同她這個瘸子。
也對，誰不想自己能有一個健康的家庭呢？
這時，一道破風聲傳來，齊晨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便是倒在地上。
「你這混賬東西，有你這麼跟你娘說話的嗎？」
齊晨父親回來了，外出給人家賣命這幾年，好幾次都險象環生，但是，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家裡還有老婆孩子，他是家裡的天柱子，不可以也不能夠倒下。
這一次完成任務，他沒有再繼續接取下一個任務，他想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剛巧路上看到二人，本想偷偷跟隨一會，給他們個驚喜，但沒想到卻聽見齊晨這麼沒有人性的話。
他快步走過去，一手攙扶著玲兒，另一隻手直接將齊晨提起來，向著家中走去。
「孩他爹，晨兒沒錯，把他放下來，別傷到孩子。」
玲兒看到齊晨被提著，也是擔心，趕忙勸道。
「孩他娘，看來這些年你受苦了。也怪我，竟然教出這麼個畜生玩意！」
回到家，他一把將齊晨推到，讓他跪在母親面前。
「孩他爹，這樣不好吧，別嚇著孩子。」
齊晨數次想站起來，都被他爹按了下去，然後他爹直接是點了他的穴道，讓他一直保持這個姿勢。
「你個兔崽子，你看不上你娘是吧？看不起你娘是的瘸子是吧？」
齊晨沒回答，只是狠狠的瞪著他，對他來說，自己死可以，但受辱卻是絕對不允許的，尤其是像現在這個樣子跪在別人面前。雖然，這個人不是別人。
「今天我告訴你，你娘的腿到底是為啥瘸的。」
一旁的風玲則是勸道:「別講，孩子聽了不好。」
「不行！」這一次，他回答的斬釘截鐵，這是二人成親以來，第一次沒聽齊晨母親的話。
齊晨父親恨不得砸桌子，但還是強忍衝動，開始給齊晨講述起來。
「當年家裡沒錢，你娘嫁給我，日子清貧。到這來不久就懷了你……」
「後來，我同人結仇，我有任務在身，不能一直陪在你娘身邊，在我離開時，他們就準備對你下手，因為你是我的後代，當年我失手殺了他兒子，所以，他要我也嘗嘗那種滋味。」
「好在有人通風報信，你娘才有驚無險的逃了出來。但是在逃跑的時候被賊人的弓箭一下射穿了左腿。」
「從那以後，我就帶著你娘到了這裡。但你娘的腿，卻一輩子只能這樣了。」
他鬆開了齊晨的穴位，攥著他的手，道:「或許你娘在你小時候不能抱著你看山看海，但是，你娘絕對是世界上最疼愛你的，沒有之一。」
「她可以瘸著腿為你做飯洗衣，她可以守在門口，只為等你回家。」
「你娘只是為了和你多說會話，可你做了什麼呢？」
「孩子，我希望你能讓你娘開開心心的，而不是每天臉上帶著擔憂，帶著期盼。」
齊晨不語，只是頭抬低了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這樣，一時無話……
傍晚，齊晨透過窗子，看到了正在忙著做飯的母親。
她的腿還是一瘸一瘸的，拿東西不太方便。只見她眉頭微蹙，看著鍋里的飯菜，搖了搖頭。
「差點忘了，晨兒不喜歡吃土豆。」她將鍋里的土豆盛出來，用筷子叨起一片。
「好懷念啊。」她低聲喃喃:「太久沒回家，倒是想吃這東西了。」
齊晨在窗口偷摸看著，不由得心頭一震，原來，自己做錯了太多。
自己所堅持的，在偉大的母愛面前，真的是不值一提。
他踮起腳，輕聲回到自己屋子裡去了。
過了一會，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爹，晨兒，來吃飯吧。」
齊晨猛的竄出屋子，飛快的跑到正在盛飯的娘親身邊，用一種非常滑稽但是卻真誠的聲音說道。
「娘，我來幫你！」
女子一愣，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她顫抖著摸了摸齊晨的臉龐。
「你，叫我什麼？」
齊晨張開嘴，大聲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