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春天是個多雨的季節,若是在江南,連綿不絕的雨水可從往年的11月份下至來年的四月。
這天又是一個寒濕陰冷的雨夜,接近凌晨2點的路上,早已沒有了行人的蹤跡,偶爾有飛馳而過的車輛,也似乎片刻都不願意停留在此處。
「嘀嘟、嘀嘟、嘀嘟」道路的拐角處,一輛閃爍著藍光的救護車匆忙的剎停。
「對不起了,請您停下吧,老人家已經過世了,我想也不用去醫院了,就在這裡把我們放下吧?」
「喂,小黃!人死了嗎?」
「嗯,剛才已經臨床確認死亡了,但具體的檢查和手續,還得回醫院辦理。」
一個帶著口罩的男護士,用手撐開醫療擔架上患者的眼皮,用手電筒照了照,接著又用手指測試了一下患者的頸部脈搏。
「就算人死了,也得回醫院開死亡證明吶!我說你們家屬可真不懂事,明明是你們叫的這救護車,這費用也得到醫院裡去結,停這半道上算怎麼回事?」
「你大爺的廢什麼話呢?誰能差你幾個車錢了怎麼的?我們家老爺子生前就不愛去醫院,要不然還能死你這車上。大哥要我說,也別跟他們廢話了,前頭就是百花火葬場,咱直接拉過去,不就得了嗎?」
「你閉嘴,這兒沒你說話的份。」之前那位喊停車的中年男子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壓低嗓子對身旁的親弟弟教訓到。
「兩位師傅您,看要不就麻煩你再捎一段,拐彎就是。老人家生前確實囑咐過,不想去太平間。」
「得了,您且坐好吧,去火葬場的路啊,我們可比您熟,這錢您一會微信轉我,這死亡證明啊,我看還是叫你們街道給您開吧。」
「行行,那就麻煩二位了。」
百花火葬場的是g市的老火葬場了,位於g市的老城區,一直沒有被翻新過。這下雨的夜晚,生鏽的鐵門半開著,裡面微微透著光亮,隱隱約約還傳來陪喪老婆子們,頌經的聲音。
「我今承佛威神,及大士之力。略說地獄名號,及罪報惡報之事。仁者。閻浮提東方有山,號曰鐵圍。其山黑邃,無日月光。」
顧東城,聽著這一班眾人念的地藏菩薩本願經,聽到此處不經微微起了些許寒顫。
停屍房的暖氣開的很足,玻璃門窗緊閉著,屋子裡空氣混雜,煙味,泡麵味,混合著一股不知名的腥臭味。
「二子,你要是困的話,就趴著睡會,我在屋外頭抽根煙去。」顧東城囑咐著弟弟顧南宮,便推門而出。
停屍房外依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不遠處有另一家人家,正在焚燒死者生前的衣物。
橙黃色的火光燃燒著,像是黑夜中野獸的瞳孔。
老爺子走的不痛快,臨上救護車的時候來回折騰了好久。拉著衣服扯著嗓子的喊疼,還一直看著他說「爸不想走,你讓醫生救救爸。」可沒想到醫院還沒到了,人就已經去了。
臨死前,老爺子生生的把他手掌心都給摳出了血來。
顧東城拿紙巾揉了揉手心的傷口,顯得有些茫然失措,他很小的時候母親便去世了,是父親又當爹又當媽的,把他和二弟拉扯大,可如今,還沒來得及享幾年福就這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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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的第一醫院,急診室外的走廊里。
「小黃,你覺不覺著,咱今晚拉的這人,死的有點蹊蹺?」
「噓!老馬,你可別瞎說,你這拉個車的,還能長了大夫的本事了?咱醫院啊可最忌諱說這個。」
「我那時幫著抬架子的時候,那老頭惡狠狠的盯著我瞧類。那眼神我到現在想起來心裡都發憷。」
「噓。」男護士再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對方不要亂講話。
但凡是醫院,最忌諱怪力亂神之說,可每家醫院總也有止不住的怪事傳說,往外流傳著。
g市的第一醫院,三令五申的禁止員工說道這些奇詭事情,一但發現就得揪出源頭,開除出醫院。
可越是如此,那些種子便越深的埋藏在眾人的心裡,漸漸生根發芽,看什麼都覺得似乎不對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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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頭百花火葬場的停屍房內,十八回地藏經頌罷,帶頭領頌的老婆子便找到顧東城詢問了起來。
「您好,能不能方便問一下,您父親是得的什麼病走的?」
「家父,一年前得的胃癌,本來已經做手術切了的,可沒想到還是沒挨過去。」
「哦是這樣,本來這老年人去世,是白喜事,可如今您家這老人去的可並非善事。」
「並非善事?這什麼意思?」顧東城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了一下,隱隱約約的不安感,一下子全部迸發出來。
「這屋子裡頭的長明燈,我們都續了七回了,才三個小時,一直斷,那供桌上的香灰也斷的粉碎,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我們這行當里有規矩,長明燈絕不能滅超過七回,這眼下已經滅了第七回了,事情怕是不好辦了。」
「阿姨,這話,您可不能亂說!我父親生前最忌諱這些事情的。就因為這個連太平間也沒讓我們送他去。說是要讓我們在他火化前一直陪著他。」
「你還別不信,這事情邪性著呢,這樣吧等一會天亮,我幫你去請位師兄前來瞧瞧。」
那陪喪的老婆子說完,便起身進了停屍的內堂,伴隨著忽明忽暗的燈光,嘴裡又念叨起來,這回卻是些尋常人聽不懂的梵文。
顧東城,眯起眼睛,細細的瞧去,父親屍體旁那長明燈的火焰,奇怪的扭曲著跳動,在這門窗緊閉的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