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去你喵的村姑!
那少女扔給安寧一串糖葫蘆的樣子,像極了投喂路邊快餓死的野狗。
也不管安寧是否接住,扔過去也沒看被自己羞辱的「山野村姑」會氣成什麼樣子。
拿著封好口的糖葫蘆紙袋向她家軟轎走去,昂首挺胸,高傲得像只剛打了勝戰的孔雀。
安寧攥緊手裡顏色鮮艷,散發著冰糖甜香的糖葫蘆,低著頭沉默,在軟轎離開后狠狠地把糖葫蘆扔在地上,還踩了幾腳。
去你喵的村姑!!!
「乖,彆氣了,狗仗人勢的丫頭婢女而已。咋們不吃糖葫蘆了,爹給你買糖人怎麼樣?」安岳晟彎下腰與安寧視線平齊,溫聲細語地安慰她,還揉揉她的頭,捏捏她的小臉。
「嗯。」雖然興緻不高,心情不好,但安寧也沒遷怒著安岳晟。
那些是是非非她懂,誰對誰錯她懂,她又不是真正的那個十三歲的小孩子安寧。
但心情依然是不好,低著頭黑著臉,只是把安岳晟牽著她的手抓得緊緊的。
好似只有這樣,才能驅散一些心裡的冷空氣。
村姑啊……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被叫做「村姑」的一天,從沒想過自己會有跟這種土了吧唧的字眼扯上關係的時候。
安岳晟把安寧帶到賣糖人的小攤面前,按照她之前說的,爹娘和她,都要有,連帶他們過來的李誠都也有一個。
賣糖人的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奶奶,看她似乎顫顫巍巍地,做糖人的時候手的動作卻出乎意料地靈活。
靈活的手指在糖塊上上下翻飛,像在花叢中飛舞的蝴蝶。
不一會兒幾個小巧的人形就捏出來了。
安岳晟接過老奶奶遞來的紙袋,付了賬。
當他牽著安寧的手慢慢一路安安靜靜地慢慢走回中午吃面時約好的小麵攤時,麵攤老闆已經在準備打烊。
這只是村鎮,雖然沒有宵禁一說,但村鎮里的作息時間歷來都早,不像城裡還有繁華熱鬧的夜市。
暮色已經漸沉,店家在收拾擺在外頭的桌椅,李誠覺得不好佔用人家的東西,就把牛車給趕了進來,坐在牛車的稻草堆上,等著安家父女,腳邊還放著一堆他們父女兩給村裡人帶的東西。
一路上已經自己收拾好了心情的安寧遠遠地看見,軟軟地喊了一聲:「李大哥哥~」
李誠抬頭,看見那一大一小遠遠走來,微斜的夕陽在他們身後舒展淡金色的餘暉。
稚氣未脫的少女身形纖細,淡粉的衣裙襯得她嬌嫩欲滴,因為背光而顯得模糊的臉依舊透著無暇。
那一聲:「李大哥哥」軟軟糯糯,叫得李誠心顫。暗暗把這幅畫面在腦海里珍藏了一生。
為之而活,為之而死。
至死,
不渝。
……,
月朗星稀,風高雲淡。
安寧和安岳晟搬了桌椅到後院,就著月色,各自執棋。
杜翠娘在旁邊的樹下搬了個小凳子,把燈掛樹上,細細地繡起花來。
回來路上安岳晟和安寧認真地分析了為什麼他一聲不吭。安寧也乖巧地聽著。表現的真的是個十三歲小孩子似的。按著原主的性格和以往記憶,乖巧安靜地聽著,偶爾調皮地岔開話題,又被敲敲腦袋帶回話題。
還約定好回到家就隻字不提了。
安寧覺得跟安岳晟下棋,真的好累。
如何無聲無息地降低自的水平自己模仿另一個人的棋風是一個大難題。
好在原主的棋風和她差的其實不遠,主要只是年齡差距而造成的觀念想法不一。
安寧只需要降低水準就好了。
幾盤棋下的安寧憋屈又難過,噘著嘴晃著腿跟安岳晟鬧脾氣,下了棋桌跟杜翠娘告狀撒嬌道:「娘~你看爹,都不肯讓著我!他都多大了!」惹得安岳晟和杜翠娘都哈哈地笑起來。
圍牆外經過的高大身影微頓,搖著頭也輕笑起來,腦海里勾勒出那少女嬌俏的樣子。
他不知道下午他們發生過什麼,但在路上聽他們所言拼湊出了個大概。
安寧在牛車上時的沉默寡言心疼得他胸口都是麻麻木木的。
現在聽著裡面一家人其樂融融,他心裡也寬慰許多,不枉費他特意繞路經過這裡。
夜漸深沉,安岳晟和杜翠娘已經睡下了,沉沉的夜色里,只有蟬鳴聲聲。
安寧靠在打開的窗邊看著月色,腦海里,耳邊,一聲一聲一句一句清晰地迴響那輕蔑的一句:「小村姑」,指甲掐進肉里,她卻渾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