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若水(十九)
顧俞原本還想著多半是自己多心了,趙靈均再怎麼不濟,也不至於前腳才同她表心表意,後腳便想著與他人纏綿。
可那抹身影最後到達的地方,可不就是她最難以相信的么。
顧俞站在春閣的巨大牌匾之下,頓時覺得頭暈眼花頭皮發麻,心中隱隱刺痛不已。
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濁氣,轉身對顧嵐道:「咱們回去吧。」
「回去?」顧嵐詫異,「主子不看啦,咱們可還沒進去呢。」
看了有什麼用,平添煩惱而已。人最是難懂,若是留不住,何必強求呢……
早市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剛蒸出來的包子,聞著味都要流口水。顧嵐卻不敢一點分心,小心翼翼地攙著顧俞往回走。
悶不吭聲地回到了臨苑,顧俞心中鬱悶,便知會了顧嵐一聲直接回了屋,囑咐了誰也不讓進。
姜恆此時剛練完劍,大汗淋漓,被臨苑的詭異氣氛所驚,「這……出什麼事了?」
下人們一概搖搖頭說不知道,姜恆擰眉,就要去看看顧俞,就看見顧嵐耷拉著腦袋出來。
「怎麼了?主子她不舒服?」
顧嵐此時心裡起了點愧疚之心,聲音低的如蚊子一般,「還不是因為那個姓趙的……」
「什麼?」
姜恆聽不清楚,聲音陡然抬高了些又問了一遍,顧嵐卻好似被嚇了一跳,身子一抖,然後拉著他往院子里走。
「你小點聲,主子會子心情不好,就別吵她了。」
心情不好?昨日不還好好的?
姜恆見她一便拉著自己遠離主子的卧房,一便又不住地往別的地方看,死活不看自己,就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抓著顧嵐的手腕,「是不是你又摻和她們二人的事了?」
姜恆不愧是姜恆,最了解顧嵐不過了。這番情態擺明了就是心虛。
他有個毛病,一急說話的聲音就大,倒讓原本心虛的顧嵐一下子覺得委屈起來,猛的把手抽回,「又不是我的錯,誰知道那個趙靈均果真是死性不改,主子要去我能有什麼辦法?」
「……」
姜恆這下便瞭然,看來又是因為趙靈均。看著顧嵐眼眶發紅,姜恆有些不忍,放柔了聲音,「你別哭。」
「誰哭了……」顧嵐嘴硬。
姜恆知道這會兒是勸不得,越勸顧嵐便越委屈,指不定要發多大的脾氣,便接著剛才的話問道:「趙靈均……趙公子怎麼了?」
一想到往後趙靈均和主子之間,姜恆就沒辦法直呼趙靈均的名諱了,又不願跟著叫主子,便折了個中,喚作趙公子。
果然顧嵐這下沒在計較,把事情的經過給姜恆講了一遍,只講的姜恆面色愈發沉重。
「我去宰了那狗賊!」姜恆握緊腰間的刀,面目猙獰。
顧嵐被他這幅模樣嚇住了,忙撲上去抱著他的腰,「你別去,主子說了,這事不準說出去,你去了不就說明是我說的嗎?主子會生氣的。」
那這口氣他也咽不下,以前在皇宮的時候,姜恆是半點顧俞的壞話也聽不得的,凡事有誰敢嚼舌根,他定叫那人再沒舌頭去說。
他自小跟著顧俞,知道她到底忍著多少的苦才能面上高高興興的,對誰一副溫和模樣。
畢竟想要她死的人那麼多。
倒是沒想過在朝廷之外,自家主子還能受這樣的氣,叫他如何忍?
顧嵐死死抱著他不撒手,「你反正別去就對了,還不知道最後怎麼回事呢,我們只見他到了春閣,也沒進去,並未親眼見著。」
「再說……這事鬧得誰都知道了,可叫主子顏面何存?」
這話姜恆聽進去了,怒氣卻仍是未消,顧嵐好說歹說才叫他答應先按兵不動,過個兩日看看情況。
姜恆鐵青著臉,抄劍去後院舞的虎虎生風。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不對,趙靈均抬頭望望天,哪裡有月亮的影子。
不過,這麼有種不妙的感覺……
吱呀一聲,他推開門,院子里靜悄悄的。把門仔細栓好,趙靈均也累了,摸摸懷裡的東西,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來。
轉身欲回房歇了,一回頭打夜色里冷不丁看到了一張黑臉,把他嚇了一跳,眼珠子都快要等出來。
「你還知道回來呀?」
咦?這人聲音怎麼這麼熟悉。趙靈均定定神再看,面前的人可不是顧嵐么。
「你可嚇死我了,大晚上不睡覺站門後面做什麼。」
趙靈均摸摸胸口,現在心還狂跳不止,他冷汗都出了一身,汗毛根根直立。
顧嵐直勾勾盯著他,「你去哪了?」
趙靈均道:「去……阿嵐姑娘這不關你的事吧。」
顧嵐更是煩躁,犯了個白眼竟然直接轉身走了。
「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自求多福吧。」
這大晚上黑燈瞎火的,說實話趙靈均根本沒注意到顧嵐朝他翻白眼這回事,只從這語氣里覺出些不對來。
可是人已經走了,問也不好問。
趙靈均心裡覺著不安,朝顧俞卧房方向看了看,已是漆黑一片,想必早就睡了。他隔著衣服摸了摸懷裡的東西,轉念一想,還是朝那裡走去。
蠟燭雖是熄了,顧俞此時卻沒睡著。
她翻來覆去地想著白日里同顧嵐一起發現的,她看不到,只聽顧嵐一遍遍彙報趙靈均的行動。
「他穿著雪青的衣服,好似頗打扮了一番呢。」
「啊呀,他進春閣了,不知道看見了誰,笑的那麼開心!」
「豈有此理!」顧嵐最後說。
顧俞心裡也是這麼想的,豈有此理,他嘴上說著認定自己,卻轉眼找別的女子去了。
還是說,自己這幅半殘的軀體,他早已無半分興趣?
越想越覺得難過,顧俞拿被子蒙住眼睛,眼角有溫熱流淌而過。
「喀啦……」
窗戶外面一陣響動,顧俞大驚,警惕道:「誰在那裡?」
沒人應聲,但是仍有細微的動靜,顧俞擰眉,從枕頭底下摸出來護身的彎刀,雖是做好回擊的準備。
「阿俞,是我。」趙靈均從窗戶那裡翻進來,天太黑看不真切,竟然險些摔個跟頭,好在誰也沒看著。
他這一聲阿俞,聽的顧俞既生氣又憋屈,悄悄講彎刀放回枕頭底下,冷言道:「這時候你來我房裡做什麼,居然還爬窗,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