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正如老國公所想,皇帝也知曉了這件事,他的案前正擺著這封密信。
但是,「看你的神情,似乎孤的暗探探到的不只這些?」皇帝撂下批朱的筆,轉頭望向陸其譽。
陸其譽吱唔兩聲,稽首作了個揖,「陛下,暗探回信說,另外一批人也在查這些楚國人的行徑,似乎,是護國公府的人。」
若非職責所在,陸其譽是不想稟報這件事的。自從他的身份揭露后,朝中其他官員都上趕著來巴結他。但與他關係原就親密的崇忠卻避起了嫌,與他疏遠起來。若是讓崇忠知道這件事,他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行了,你下去吧。」皇帝重新提筆,昏黃的光線使得陸其譽看不清他的臉色。
「師兄。」他扔掉臉皮,狗腿子般的趴在案前耍寶,「咱們打個商量,千萬千萬別說這件事是我這兒查到的。」
他和師兄向來親密,是以這時候做起這種事兒來一點也不感到難為情。
皇帝難得的開懷,單手扶著額頭悶聲笑道,「都這麼大人了,兒子都十八了,還這麼耍寶也不嫌丟人。」
「這不只有師兄嘛。」陸其譽摸摸鼻子。
「行了,知道了,下去吧。」要是蘇家的人能像其譽那般對自己毫無保留,或許,他還能給予幾分信任。
陸其譽得了皇帝的應允,忙起身理了理領子,清了下嗓子,面上一本正經地出了門。
自元年皇帝登基那年,他和皇帝已經有十三年沒有見過面了。這十三年間,兩人的交流只限於書信,他對皇帝的印象還停留在共同在蒲山老人門下時的樣子,翩翩有禮,待人寬和,進退有度。自然是不知道,他給護國公府帶來了多大的災禍。只是滿心為自己露了蘇家的底而感到抱歉。
此時的陸家,蘇至驍正與陸祁澤在習武場比斗。
「小子,你就承認吧。就是對我家小六有意思。」他一拳打過去,同時,左腿襲向陸祁澤下盤。
「蘇公子,這種話不能亂說!」陸祁澤一臉嚴肅,「被人聽到,會壞了安安的聲譽的。」有關安安的事,他一向認真。
蘇至驍這段時間幾乎是天天都要來陸家上演這麼一遭。
「呀嗬!該死!你承認會怎樣?!」蘇至驍一腳踢到陸祁澤腹部,看著他摔倒在地,俯身過去揪起他的領子,「你知道嗎?明年就是大選之年了!大姐二姐都已經準備要議親了,蘇家就長安一個合適的小姐,總不能看著長安入宮吧。那人的年齡都能當她爹了!」
他一把丟開陸其譽,懊惱地揪著頭髮。
「蘇家不希望安安進宮?」
「你這不廢話嘛,蘇家如今的權勢地位,避嫌都還來不及,哪兒用得著小六去固寵。」蘇至驍簡直是受夠了這個呆板的小子。都說了先定親再退親,以蘇家的權勢,也不怕長安沒有人求娶。偏這小子死腦筋,打死不同意。要不是長安熟識且關係不錯不反感的人就他一個,誰找他呀!
「這件事,安安可知曉?」陸其譽若有所思。若是安安要求,他並不反感。但這事,於姑娘家來說,總歸是不好。
「還沒跟她說呢。就是怕她心裡彆扭,想著你這邊打通了關節,就萬事具備了。」他懶懶散散地躺在地上看著頭頂的星星,頗不甘心地問道,「喂,你真不喜歡我家小六?」
「祁澤不敢,安安是妹妹。」他拾起被打落的冠帶。夜裡的風輕輕吹過,髮絲柔柔地撫摸他的臉龐,月光灑下,端的是一副清貴公子的模樣。
蘇至驍嘆息,自家妹子被嫌棄得如此徹底,怎麼這心裡頭哪兒哪兒都不對勁呢?
大梟立在廊下看著兩人,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即使旁邊站著個人,他也沒好意思。這都是第幾天了!他家少爺連著七天,天天來陸府毆打人家少爺,他能好意思去找人家搭話嗎?!說啥?「你好,我家少爺又來打你家公子了。」這不是存心討打嘛。
「算了,小子,估計你都煩我了。不同意就算了,我也懶得跟你打了。」蘇至驍一個骨碌起身,招呼大梟回府。
『我的少爺誒,您終於肯走了。』大梟心裡苦哈哈地想,連忙將外衣罩遞了過去。
「等等。」陸祁澤叫住了他,「選秀的事,我會叫父親幫忙,請蘇公子代為轉告一聲,讓安安放寬心,別害怕。」他知道,安安那丫頭,總是後知後覺的,這會兒估計還沒什麼感覺。但他還是囑託了這麼一句。
陸其譽回府的時候,陸祁澤已經洗漱完畢,正在書房裡閱書。他在等父親回府,安安的事情,還是早點解決為好。
「澤兒怎的還未入睡?」陸其譽一踏進書房就看見他家兒子正在看書。一臉的欣慰,他家兒子就是勤奮,哪兒像京都那些混小子,不學無術。
「父親,祁澤在等您。」他立馬合上書站起身來。
「哦?找為父有何事?」陸其譽表示很好奇,他家兒子自小自立,能自己解決的事絕對不找他。從小到大,澤兒就沒找過他幾次,不知這次來是為了……
「兒子這番前來,是為了選秀之事。」
「選秀?皇帝選秀與你何干?」陸其譽有些詫異,隱隱有些……害怕?
陸祁澤臉色略有些黑,被父親這麼一說,他才發現說辭的不妥,「兒子是為了安安的事。」
「崇忠家那丫頭啊,好像也在擬定選秀名單里。怎麼?你是對人家有什麼想法?」
「父親!安安只是妹妹。我希望您出手,讓她在複試或者殿選的時候被刷下來。」面對父親對他的調侃,陸祁澤不為所動,說完了自己的請求。
說實話,陸其譽有些失望。他還以為自家兒子開了竅,終於想明白了,要把長安那丫頭拐回家呢。
「行了,知道了。我儘力,你且去吧。」說完擺擺手讓陸祁澤去歇息。
「最好,是在殿選的時候被刷。還有,多謝父親。」陸祁澤乘機又提了個小要求,然後大步離開。
「誒,臭小子。」陸其譽在書房裡吹鬍子瞪眼,這是以為他老爹勢可遮天,還能左右皇帝的想法了?就這樣還說對長安沒意思,誰信啊?!
陸祁澤解決了心頭一樁事,自然是一身輕鬆地回了屋。
夜裡,他躺在床上,思考著選秀的事。
讓安安在殿選的時候才被刷,到時,往蘇家去提親的人估計是絡繹不絕了。他揉了揉眉心,忽略掉心頭那點不愉。就安安那好面子的性格,應該也能滿足她那點子小心思。
如此想著,他就慢慢地沉入了夢中。
而此時的長安,突然就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讓弄影將窗戶合上,春天的夜裡還是有點冷的。
她全然不知道今天陸府發生的事,甚至連這幾天蘇至驍去了哪兒都不知曉。只知道他最近很忙,忙得都沒有時間來看她。若是知曉,估計這會兒,該咬著被子偷笑了。
「小姐,咱也歇息了吧。」弄影輕聲道,似是害怕聲音高了會劃破這寂靜的夜。
「你去備水吧。我把這片羽毛綉好就來。」
昏黃的光線將主僕兩人的身影投在窗紙上,朦朦朧朧。
「弄影,我睡了。」
「好,奴婢這就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