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何去何從
一百二十具西班牙士兵和三十多個水手的屍體被拋進海中,轉眼消失在風暴中。熊天賜披著一件披風,裡面赤裸著胸膛,站在船舷旁邊,濺起的浪花不時落在他的身上。
欄杆上的血跡還沒有被沖凈,掛著几絲黑布,是從安德烈主教的衣服上撕下的。熊天賜低頭將黑布摘下,彷彿是放逐安德烈的靈魂,黑布從他的手中飛入天際,飄向遠方。
他們控制了一條失去控制的船,接下來的旅程不在他們的掌控中,熊天賜沒有絲毫喜悅,厚重的雲層壓在他的心上。
「大人,都已經清理完畢,可以開始了!」秦長空靜靜走到熊天賜的身邊,良久才說道。
他何嘗不知道未來旅程的艱險,也知道這位長官背負的責任,但他相信,在熊天賜的帶領下,眾人同心協力一定能度過難關。
熊天賜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鑽進船艙,來到大船廳。兩個小時以前,佩雷斯上尉還是這條船的主人,這個船廳的主人,而熊天賜他們只不過是一群蜷縮在艙底的囚犯。
雷天正好奇地坐在軟椅上打量四周,一會看看酒櫃,一會瞅瞅著火的壁爐,一會又將咖啡壺端起來,掀開蓋子聞聞味道。聽到腳步聲后,熊天賜進來,急忙從舒適的軟椅上站起來敬禮。
三人落座后,召開了決定他們命運走向的第一次會議。
「千總大人,航海圖上都是西班牙文,所以看得不太明白,不過可以確定,我們現在距離美洲很近!」雷天首先發言,說話間指著航海圖上的一個紅色標記,那是安德烈留下的記號。
「船上情況怎麼樣?」熊天賜點點頭,向秦長空問道。
「西班牙士兵已經肅清完畢,水手誤殺十二人,失蹤三十人,現在還有十五名水手,都是西班牙人。另外船艙底部受損,桅杆斷裂一隻,整條船還算安全,當然,只是對船本身而言。」秦長空說著話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臉上現出愁容。
「現在是關鍵時刻,我們要考慮得不是風暴,而是風暴之後我們該何去何從,」
熊天賜鎮定地看著兩人,繼續說道:「各位有沒有想過,我們如果在美洲登陸,此後會發生什麼事?」
秦長空和雷天疑惑地搖搖頭。
「我們將面對惡劣的環境,面對美洲當地的土著人和歐洲的殖民者。為了在這片土地上生存,我們就要不斷壯大自己的實力,為此,我們要做很多我們不願意做的事。但只要我們不背叛自己的民族,不背叛自己內心的信仰,按照我們自己的方式去打拚,我相信,不論我們身在何處,一定能開創出一番事業來。在場諸位,可否願意和我熊天賜共創此舉?」
熊天賜虎目精光四射,抑揚頓挫的聲音傳進秦雷二人的耳朵,彷彿帶著魔力一般,讓他們熱血沸騰。
「一切以千總大人馬首是瞻!」秦長空和雷天離座而起,拱手行禮,同時大聲喊道。
「好,我等的就是你們這句話。只要內部保持團結,奮鬥目標一致,我們將是一隻不可戰勝的軍隊!你們將我的意思傳遞給其他人,若出現疑問的聲音必須向我報告。」熊天賜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讚賞地看著兩人。三人同時點點頭,流露出強大的信心。
「這場風暴來的如此突然,如此猛烈,而且船上的儀錶全部失靈,這讓我想起一個地方,百慕大三角區。」熊天賜指著地圖上的一塊海域冷靜分析道:「也就是說,我們距離北美大陸的大西洋沿岸很近,距離墨西哥灣也很近,等風暴過去,用不了多久,應該看到陸地。」
秦長空和雷天驚訝地看著熊天賜,他們覺得奇怪,為什麼他們不知道的熊天賜知道,而且這些知識來自距離中國萬里之遙的美洲沿海,一時間兩人又是敬佩,又是驚奇。
「大人,那下一步該怎麼走?」
「首先要保證士兵的安全,船上的食物要統一配給,武器要嚴密控制。另外,那十五個水手也要保證他們能活著,能不殺盡量不殺,否則這艘戰艦將無法駕馭。」
熊天賜仔細想了想,接著說道:「從西班牙士兵那收集的軍裝也要保留,到時候可能會派上用場。」
三人又討論了一下細節,布置完一切,緊繃的神經總算鬆緩了許多。熊天賜從酒柜上取出三個杯子,將熱好的咖啡倒進去。
秦長空和雷天好奇地看著熊天賜將一些糖放進冒著香氣的杯中攪拌,而後推到他們面前。
「嘗嘗,這是咖啡,可是好東西。不但味道好,還能提神。」熊天賜抿了一小口,不禁愜意地點點頭,那時的咖啡大都是用新鮮的咖啡豆直接磨出來的,可比超市裡賣的罐裝貨強很多,當然,如果是現場磨製的那就更理想了。
秦長空和雷天早就想嘗嘗了,又聽熊天賜說是好東西,急忙喝了一大口。誰知這味道跟他們想象中一點都不一樣,入口初時還覺得有點甜味,緊接著滿嘴辛苦,兩人大皺眉頭,勉強將咖啡咽進去。
「怎麼樣,好喝嗎?」熊天賜看著兩人痛苦的表情,心中暗自好笑,自己又喝了一口。
「味道怪怪的,有點像中藥。」秦長空嘴中餘味未消,怪異說道。
「對,對,像板藍根!」雷天撓撓頭,恍然大悟說道。
「呵呵,好東西,別浪費了,都給我喝光了。」熊天賜淡淡說道。
秦長空和雷天你看我,我看你,苦著一張臉,最後將視線轉移到兩大杯咖啡上。
「這是命令,快喝!」熊天賜猛地一瞪眼。
兩人嚇了一跳,急忙端起咖啡,用最快的速度灌進肚子里。
「你們是軍官,要給其他人做表率。今後還有很多新鮮事物需要你們去嘗試,現在就從咖啡開始。」
熊天賜說著話,又給兩個空杯子倒滿咖啡,饒有興緻地看著兩人,忽然哈哈大笑。
此後的幾天,十二個大明軍人分批次被請到大船廳,「享受」美味的咖啡,幾杯下去,倒也有人品出其中的妙味,真正開始享受這種健康飲品。
此外,古巴人的朗姆酒博得眾人的讚譽,即使一向對飲食美酒挑剔的伙頭兵林雲河,也對這種蔗糖釀成的酒讚不絕口。
林雲河有一句名言,在軍中廣為流傳:做飯和釀酒就像行房,一定要投入,彼此才能享受到最大的樂趣。
熊天賜第一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差點將口中美味的熱湯噴出,不是因為它突兀,而是太他媽有哲理了。
風暴依舊,形勢依舊險峻,可眾人就在種新奇的嘗試中漸漸忘記了恐懼,忘記了不安,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平靜的笑容,好像他們是在度假一般。
僅存的那些水手們偷眼看到這些大明士兵輕鬆寫意的樣子,驚異的同時也漸漸被感染,有些人甚至唱起歌,並和大明軍人開起誰也看不懂的玩笑。
他們的伙食改善了很多,以前只能吃到一小塊發霉的麵包和豌豆像珍珠一樣稀少的豌豆湯,現在除了能吃到肉乾,甚至能喝到幾口啤酒,對於嗜酒如命的水手,大明軍人簡直是英明的上帝。
抵觸情緒和恐懼心理在無聲無息中減退,「佩雷斯」號就在這種微妙的變化中乘風破浪,搖擺而行。
這一天,熊天賜正埋頭於航海圖中,他被那些複雜的西班牙文和無數經緯線弄得頭暈眼花,堅持了一個小時,最後還是敗退下來。懊惱之際,船廳內壁上掛的鐘錶忽然發出咔咔的聲音,緊接著敲響了十二下。
熊天賜透過鑲著雙層玻璃的圓形窗戶向外望去,天空陰沉一片,透過厚重的雲層依稀透出一點亮光來,很明顯,是在白天。
「破鬧鐘!」熊天賜舉起茶杯正想扔過去,手舉在空中忽然停下了,他的臉上僵硬了片刻,忽然欣喜若狂地跑出船廳,衝上甲板。
大海漸漸平靜下來,船頭的前方,一道平行的白線向前緩慢推進,片刻爬過他的腳背,越過膝蓋,最後從他的眼前劃過。
一道刺目的光線照得熊天賜幾乎睜不開眼睛,他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從指縫中向上望去。太陽終於從雲層中鑽了出來,萬道光芒將船頭照得閃閃發光。
所有人都登上甲板,享受著陽光的沐浴,他們大聲吼叫著,大聲唱歌,有些人甚至淚流滿面,跪倒在甲板上。
風暴結束了,他們從風暴中倖存下來,在不安與恐懼中渡過一周后,他們終於再次看到陽光和大海中閃亮的浪花。
「所有士兵換上西班牙軍裝,在甲板集合!」熊天賜忽然大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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