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辭別
老輔國公說到這，真的動情了，瞬間紅了眼圈兒。
他以為，兩個兒子已經逝去這麼多年了，他再想起他們時，他不會再有太多的感覺了。
可當說到去看他們，想迎他們在身邊時刻看著，等到他咽氣后，也可以與他們相伴。
作為父親，他該對他們說一聲對不起，是他把他們帶出去的，卻沒能把他們帶回來，屍首也只是草草的埋葬在了高坡之上。
老輔國公覺得，翦雲照火化屍身的法子很好，那樣子，才可以真正長長久久地保存。
「父親……」
「我心意已定，況且，我相信，這一趟遠行，霆兒不會讓我受累的。」
翦駱兩家聚在一起，迎來承宣一年的第一天。
新的一年，新的年號，新的一天，似乎已經完全被大雪封住。
關恆望著天地間厚重的一層積雪，感覺，它是在清洗人間的污穢。
少年的認知本就是黑白分明的，在他充滿熱血的內心，很希望清洗掉所有的污穢，以純白的姿態，迎接他在位以來的，用他在位的年號的新的一年裡的第一天。
原本，上一年就應該用他的年號了，有許多朝臣上呈過，但他未予採納。
他還年少，他不急，他需要做的，是全了作為人子的孝義，他在諸多忠於大周忠於父皇的大臣的相助下，平定了叛亂，穩定了朝政，繼續發展大周經濟。
但，在他的私心裡卻認為，這一年來，他最大的功績在於疏通了運河。
實際上，在他父皇手中，運河的疏通工作，已經做了多半了，他再揀起來做，便也沒花費多少人工與經費。
大周不缺錢，他這個皇上也不缺錢，但用錢的地方也多，宮裡養著的那好幾千人，就要花掉他內庫里一小半的錢。
他憐惜母后，只能在金錢上滿足她，任她予取予求。他同樣憐惜與母后同命運的那些母妃，對她們也是諸多照應。
可這……
有時想起，他還是很頭痛的，卻也沒什麼法子，他只能自我解說，這只是一個過渡，在他手上，不會再在宮裡養那麼多閑人。
在這新的一天的清晨，駱府顯得格外安靜。
在迎接了新的一年新的一年的那一刻過後，翦連生與梅之雲，以及雲西雲東，並沒有留在駱府里歇息。
駱家人也一樣。
兩家人臨走時，還說了等著駱雲霆一家子上府里給他們拜年。
意思一樣，但說法不一樣。
翦連生說的是，等著翦雲照帶著女婿外孫外孫女到府里，給他們拜年。
駱井傳說的是，等著駱雲霆帶著媳婦兒與孫子孫女到府里，給他們拜年。
因了駱雲霆與翦雲照都太過有能耐，也便早早自主地過起了小日子，不用受長輩們的掌控。
有時，養一個太有能耐的孩子，於父母而言，也會有另一方面的失落感。
世事難全。
翦雲照對翦家新添的小妹並不排斥，還樂呵呵地逗弄了她一番，並隨時順了一塊玉給她。
她此舉，翦連生高興，梅之雲不痛快。
母女連心，應是同仇敵愾的。
翦連生的妾室與孩子，不是她的家人，而是她的敵人。
梅之雲認為，同為女子，又有著諸多叛逆思想的翦雲照，應該是最為理解她，並與她站在同一陣線的。
「娘親，已經這樣了，你再不痛快也無濟於事，你又沒有氣魄把父親休了……」
「照兒，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在這世上，哪有女子休掉男子一說？」
「是沒有，但娘親若有足夠的氣魄，便可以成為這世上女子休掉男子的第一人……」
「照兒，這般大逆不道的話，你就不要再說了。」
梅之雲嘆息一聲，唇齒輕啟，繼續道：「因為你是娘的女兒，所以，關於與你爹爹之間，娘心裡有什麼不痛快，只能與你說一說……今後不說了便是。」
「娘親，我們在生活中，不能自尋煩惱，你既然沒有法子改決現有的境地，便只能適著接受。
何況，這時代大多數女子都是這麼過日子的，相對而言，我們家還單純了許多，最起碼，父親等到了我們長大成人後才有了妾室。」
「你是長大成人了，也嫁作了他人婦，但云西雲北還小，看情形，他們並不喜歡那新出生的小妹。」
「娘親，我只希望你記得一句話，稚兒無辜。」
「這一點娘親當然明白，如果娘親是那種陰毒狠辣之人，就不會讓那小傢伙出生。」
「女兒知道，我娘親是心地最善良的主母，也是最聰明的女人。」
「你呀……」
翦雲照此次來翦府，雖不是來做最後的辭行的，但也是來做一些憑弔的。
「娘親，我們可不可以回原來住的府邸里去看一看？」
「……照兒，你與娘親想到一塊去了。」
梅之雲的面上，露出一抹神往之色：「說實在的，娘親很想念在那府邸住著時，最初的日子。
那是我與爹爹十幾年來，用省吃儉用積攢下來的錢，置辦的府邸，再一樣一樣地置辦府邸里所需的物件，那時的感覺，當真是特別歡喜的。」
「娘親，那我們叫上爹爹，還有雲西雲北，趕緊過去，在那住上一日。」
「好，我這就親自告訴他們，說這是你的期望。」
「娘親想怎麼說便怎麼說。」
以前的翦府，雖然不足五十畝，卻也是布局精緻，小花園，小荷塘，抄手游廊，假山池沼，應有盡有。
小而溫馨。
翦雲西翦雲北也很歡喜那座府邸，聽說翦雲照想在今日過去，自然也是高興的，翦連生也有回去一看的想法。
只不過，翦雲照沒有說讓新出生的小妹同去，是憐其幼小，還是打心底里並沒有真正接受？
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去，還是得去的。
翦雲照難得開口提一件合乎情理的訴求，他這個做爹爹的，自當高高興興響應。
自從搬離那座府邸后，梅之雲在那邊安置了一個管事的，留了幾個婆子，負責打掃整理之事，他們閑暇，還可以養些花草，翦雲照幫著售賣，或他們自行售賣，所得，都歸他們，算作月錢，但吃這一塊，還是由梅之雲發送的。
但因此，留下來的幾人，日子過得份外安逸，再想把他們調離，似乎也不情願了。
駱雲霆對那座府邸，還有著別樣的印象，翦雲照當初住的閨房，就是他派人特別裝修過的。
那還是在婚前。
四隻小豬還孕育在翦雲照的子宮裡。
「爹爹，娘親在嫁給您之前，一直住在這？」
「當然不是，爹爹說了，娘親懷著你們時，住得最多的地方是翦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