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還在吃飯的時候，方南就被姐姐一個電話預定了吃完飯後的行程，要他幫自己一起看著在玩樂中心玩耍的親侄子。既然姐姐親口發話，他自然也不便拒絕，而且天色已晚，大家也沒有其他活動，於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陳嘉陽塞上耳機，打開降噪功能，把自己隔絕成了另一個世界。她的指尖好像還殘留著方南皮膚的溫度，她的臉上彷彿還有方南盈滿笑意的眼神停駐。但方南這樣越對她有好像超出朋友界限之間的行為，越讓她覺得不安。

換作之前的她，可能在肯德基那次，就已經會沉不住氣，問問他到底這樣是什麼意思，只是覺得這樣逗她好玩，還是喜歡她，還是既喜歡她又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現在的她不一樣了。在這個人身上，她已經跌倒過一次。她永遠無法忘記自己當初怎樣地捧著一顆心獻上，而那又是怎樣一張仿若激光般的笑臉，在頃刻之間把自己那顆心無動聲色地擊成碎片。

這一次，陳嘉陽絕對不會再主動了。

怎麼可以給同第一個人第二次傷害自己的機會？

「不管未來會怎麼樣/至少我們現在很開心/我不管結局會怎麼樣/至少想念的人是你/我會把它當作遊戲/因為我真心對你」

張震岳深情的歌聲從耳機里緩緩流淌出來，這故作堅強的歌詞，像極了此刻的陳嘉陽。

這個世界上，誰都不容易吧。能寫出這樣歌詞的人，哪怕沒有經歷過這種情感，想必也在周圍人或者書里影視作品里看到過。而寫出帶著這種情節的故事，必定也是因為同樣有人和陳嘉陽一般真實經歷過。

看著身邊的人張口，卻聽不到他們講話的聲音，陳嘉陽覺得他們就像玻璃缸里的金魚，不住地冒著泡泡。看似大家都是自由的，但實際上卻也逃不出那個罩著他們的魚缸。

方南拉著蹣跚學步的小侄子慢慢走著，他一搖一擺，還沒完全學會走路就開始蹦蹦跳跳，牢牢拽著舅舅的手，彷彿已經抓住了值得依靠的全世界。

好像人都是這樣，在還未完全領悟方法和精髓時就著急著進入下一個階段，在跌跌撞撞中吃一些苦，受一些傷，然後明白了這階段到底該經歷什麼，擁有什麼。腦子裡還在想著這些，腳步已經又無法控制地跨到了下一個階段。

自己喜歡陳嘉陽嗎？方南在心裡問自己。

自己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再遲鈍也猜得到陳嘉陽的心思。那上完體育課的一瓶冰鎮飲料，有時候早晨熱乎乎的早飯，自習課上跨過萬水千山的小紙條，這樣一個雖然普通但天真善良的女孩，是如此執著又以為隱蔽地對他表達著自己的喜歡，即便是塊木頭也該開化了。

要說對她沒有任何感覺，他自己都不信。但如果要說喜歡，好像也還論不上。

大概是一種好感吧，方南想。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想法，高中畢業后的那次告白，他委婉拒絕了陳嘉陽。

談戀愛必須雙方互相喜歡才行，不能抱著試一試也許以後會喜歡的想法。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原因，讓他難以完全按照內心的想法邁開自己的腳步。

自由永遠只存在在書本里，人活在現實當中，總有著種種身不由己。

「哎！你要把我兒子拐到哪裡去？」方靜玩著玩笑，啪一下拍在方南肩膀上。

方南回過神來，發現走過了遊樂中心的入口已經好幾步路，趕忙蹲下身子，雙手把小寶貝抱了起來，讓他騎在了自己脖子上。

小傢伙在家就經常和舅舅玩這樣的遊戲，但依然百玩不膩。他抓著舅舅的耳朵咯咯咯笑著，一條口水宛如瀑布般嘩一下流到了方南臉上。

「喔唷……」方南皺著眉頭，但臉上絲毫不見責怪。

方靜眼疾手快地抽了張濕紙巾，解決了方南臉上十萬火急的「愛心瀑布」問題。

「你這小壞蛋！口水流了舅舅一臉，舅舅一會兒要打你喔！」另一張濕紙巾按在了小傢伙臉上，方靜嗔怪著。

這樣的經歷次數太多，小傢伙根本沒當回事。身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他，怎麼可能因為這點小事被舅舅打呢？他依舊笑個不停。

方南此刻已經馱著小傢伙買好了票，便把他放到地上，他迫不及待地沖了進去，裡面專門看護小孩的老師也第一時間過來。

總算有了休息時間，姐弟倆坐在外面的的凳子上。

「養小孩太累了。」方靜的語氣滿滿的全是嫌棄，但望向自己兒子的眼神卻全是溺愛。

「沒生之前你不就知道了嘛，那時候去看你的好朋友，那小孩把家裡搞成了一團漿糊。」方南笑道。

「誰知道當時我是怎麼想的呢。總想著自己的小孩可能就不一樣沒那麼折騰了，沒想到更折騰。」

「這不我放寒假給你奶孩子來了嘛。」

「你還好意思說你喔！誰要你給我奶孩子，我就想看你女朋友。」

「我哪有什麼女朋友……就你和我爸媽那標準，我能找得到才怪。」

「那標準怎麼了？身高長相差不多就行，但長得也不能比我差吧？知書達理識大體，這是以後減少家庭矛盾的必要條件。善良有愛心，這樣對以後的小孩也好。家庭經濟條件也不能差吧？至少要和我們家差不多，最好也是家裡做生意的，能在你的事業上幫到你的。就這些啊。這標準算高嗎？我覺得不高啊……」

「……」

「還不高呢？光是長得不能比你差我就找不到符合的女孩了，哪有人能比我的女神更好看啊。」

方靜剛想謙虛地反駁一番自己長得也並不算特別好看，頂多只是一般，聽到弟弟的後半句，瞬間心花怒放。

「你這臭小子就是嘴甜！不過也別想轉移話題。說，什麼時候帶女朋友回家給我們看？」

女朋友？方南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陳嘉陽的身影。

「哎呀姐，我哪有什麼女朋友啊……」

「我才不信，你這臭小子從小到大這麼多女朋友，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是是是，哪逃得過您的慧眼。不過那些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小弟我如今已經回頭是岸了。」

「嘖嘖嘖，我也不跟你爭了，總之到時候交女朋友了第一時間告訴我啊。」方靜的目光重新回到兒子身上。以自己對這弟弟的了解，他現在應該沒有說謊。

「那是當然了。」方南點頭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