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翩翩公子
從劇場出來,已是黃昏。
晚霞像火焰一般燃燒,遮掩了半個天空,太陽就要落山了。周圍的空氣似乎特別清澈,像玻璃一樣。遠處籠罩著一片柔和的霧氣,樣子很溫暖。鮮紅的光輝隨著露水落在不久以前還充滿淡金色光線的綠化帶上,樹木,草地,投射出長長的影子來。
顏氏一路遊盪,美色帶給她的愉悅很快就黯淡了些。她這瞧瞧,那望望,愁眉不展,總覺得不是滋味,那種空落落,惘然若失的感覺,又意上心頭,心裡一揪一揪地難受起來。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想儘快從這種情緒中脫離。
愛過,不後悔。
被背叛,亦是馬前潑水,覆水難收。橫豎擺在她跟前的,都只有重振旗鼓,倍道而進,繼續生活這條路。思前想後,覺得自己啼笑皆非,頭梢自領。
顏氏低著頭,望著叫上的石頭,呢喃自語。
「不過是一個戲子,有何足可惜?」
「又不是第一次失戀,難過什麼呢?」
「啊,得趕快整理情緒,免得李衛又長篇大論給我說道!」
如此反反覆復,不厭其煩地告訴自己。心裡暗示的作用立竿見影,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嚇得她魂兒都跟著顫了,慌慌張張的將手伸進包里,取出手機,一看,神色慌張,坐卧針氈。
不妙,是父親大人的電話。
顏氏面露慌張,只得怯聲怯氣的接通電話,忐忐忑忑囁囁嚅嚅道:「誒,爸......」
可想而知,父親心急火燎的,上來就一頓劈頭蓋臉的,盱衡厲色的批評。
「好啊,你又單身了是不是?」
「我早跟你說過,讓你離開他,你偏偏不聽,這下受傷了吧?」
顏氏如墮五里霧中,一頭霧水,抓耳撓腮,忐忐忑忑問父親,「爸,你怎麼知道的?」
父親在電話那頭恨得上下兩排銀牙搓得咯吱咯吱怪響,肺都氣炸了,聲音很激動和不甘,切齒憤盈地說:「那混小子說的,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我給他打,他說你們分手了。我真是氣死了!」
顏氏能想象父親勃然作色的神情。心裡一陣低咒,好你個川穀,真是王八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你甩了我?
接下來父親罵了什麼,顏氏倒沒仔細聽,注意力都在川穀這個王八蛋身上。被父親痛罵一陣,顏氏也不介懷,倒是痛心多一些。何曾想,自己連談情說愛都惹得父母傷心?滿面羞慚,真想鑽進地縫裡,摸著車窗,瑟瑟縮縮道.
「爸,不就分手嗎?有什麼大不了的!」
父親先是頓了一下,情緒緩和了些,語重心長道:「我讓你媽媽過去照顧你。」
顏氏一聽,自己真是頭梢自領,談什麼亂七八糟的戀愛呢?還惹得父母跟著糟心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
「爸,我又不是小孩,我沒事兒。」
父親不依,「不行,你這工作又忙,又不按時吃飯,身體要受不了的。我們還是過去照顧你,一個月就成。」
顏氏哭笑不得,「爸,我工作忙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啊,沒事兒。您放心,就算要難過,也就幾天的事情,您放心吧!」
「好好好,我們不去,那這事,你也糟心太久,那王八蛋不知自愛,厚顏無恥,你為他難過,不值得,知道嗎?」
顏氏一下子就笑了,緊繃著的心給放鬆了,不再那麼惶然失措、患得患失,捂著肚子呼呼呼的喘氣。
「爸,我又不是斗筲之人,放心吧,沒事兒。」
做父母的那裡會放心,又憂心忡忡,煞有些憤慨似的繼續叮囑了女兒一番。做女兒的只能喏喏連聲。
劇場內。
一壺酒工作室在掌聲如雷中結束了今日的表演。
北冥有魚拉著工作人員,身姿優雅的給對台下爆滿的觀眾行了個五分鐘的感謝禮。
直到幕簾完全拉上,他們才抬起頭來。只見那北冥有魚眼睛里閃過濕潤的光,那眼裡已蘊滿了淚,而淚光中,又蘊滿了感激、祈求、希望,以及千千萬萬的言語。
他太感謝台下坐無虛席的觀眾了,是他們,給了他希望。
曾經的他,是安閑自在的公子哥,也是一名cosplay的愛好者,最大的演出場合,不過是動漫展。除了cosplay這個圈子裡的人,眾人談到cosplay,不過是露出不屑的神情,嗤鼻一笑。相對於陽春白雪類型的表演方式,coser們的演出就像孤獨的表演者,在漫展中顧影弄姿,孤芳自賞。
歌台舞榭,容不得他們的。
但北冥有魚卻一直相信,憑藉努力,定可以將coser們的表演推向大眾。
起初,在漫展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些富有的cosplay工作室的舞台劇表演。這些表演中,有製作精美的場景道具支撐,故事情節多是照搬日本動漫,無頭無尾,無撮科打哄。倘若你對日本動漫毫無了解,那不管台上表演什麼故事,在你眼裡都是晦澀難懂。所以這種富有又受眾少的表演,一直都不溫不火。
cosplay舞台劇的優勢亦存在,他們場景製作精美,服飾製作華美,所選擇的故事有一定的討論價值。通過這些華麗的場景,觀眾容易產生話題和同理心的故事。
那如何以揚長避短的方式,將cosplay的舞台劇推向大眾呢?讓cosplay的愛好者們,也能通過自己的努力,通過他們特有的表演方式,將一個個感人肺腑的故事展現給更多的普通觀眾,也能夠光彩溢目?
北冥有魚也沒有靈光一現,后大刀闊斧的改革,最後一炮而紅。
隨後,他成立了工作室。
他力求將cosplay和傳統話劇相互結合,在服裝道具和場景製作上更加豐富多元化,人棄我取,不遵從傳統說故事的了邏輯,另闢蹊徑,旁白結合故事高潮鏡頭,便可將故事表演出來,別有風趣,雅俗共賞,另觀眾意猶未盡。
在他悉心畢力的帶領下,工作室的小夥伴同心戮力,協力齊心,砥礪琢磨,不放過任何一個大大小小的表演。慢慢的,他們在漫展中積累了一定的粉絲,人氣也越來越高。隨之緊跟的就是粉絲效應,表演機會亦隨之增加。
他們並未因此而價增一顧,但也依舊是在漫展中才能表演。
北冥有魚常常笑著對柳公子說:「我就是個才疏學淺的江湖藝人,怎麼就登不上大雅之堂呢?表演形式還分高雅與鄙俗?」
柳公子笑答:「你都說自己才疏學淺,那有歌樓舞榭容你?」
北冥有魚懊惱,道:「我明明是才華橫溢!」
後來,在柳公子的建議下,北冥有魚開始和各大傳統劇院接觸,希望他們能給予表演機會。可想而知,劇院自認為自己是陽春白雪的歌樓舞榭,對這cosplay的任何錶演,鄙夷不屑。到最後,還是柳公子託了關係,才得以和這家小劇院合作。
合同只是簽了一個月,4場演出。
可能是因為這種表演形式對普通老百姓而言,尚是新穎,第一場演出竟獲得了一眾好評。
北冥有魚瞧著坐席下逐漸散去的觀眾,卻愁眉不展。人們向來棄舊憐新,卻又易喜新厭舊。看完這幾場演出,他們還會繼續青睞我們嗎?他搖搖頭,不知道,但必須去嘗試和堅持。
在市井之中,大街小巷,三瓦四舍,只要有一個人力推某個飯館,某個人,通過街言巷語,里談巷議的,其他相鄰的人便會紛沓而至,相互討論和誇讚。
表演亦復如是。
一壺酒工作室的表演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來看演出的人也越來越多。
合同從一個月,變成兩年。
這一晃,半年已過,他們的表演依然吃香。
這主要得益於他們的策略,求大同,存小異,惟一惟精。大同,將表演時長和普通話劇保持一致;小異,將故事按系列來呈現,一周,你只能看到故事的一部分,要想看完,得追番,跟在家追劇一樣。惟一惟精,在故事題材的選取上別出機杼,告別日本動漫,選取中國古代雅俗共賞豐富多彩的故事。
再看這一壺酒工作室的扛把子,竟是兩位男人?
第一位,是工作室的老闆北冥有魚。
這北冥有魚是個女兒相,生得很是嬌媚。扮起女子來,更是鮮艷嫵媚,裊娜風流,柔媚姣俏,粉光脂艷。工作室的大紅,他的女裝扮相功不可沒。
第二位,便是常常和他唱對台戲的柳公子。
柳公子亦是女相,不過有別於北冥有魚的嬌媚女相。
柳公子面如冠玉,長眉若柳,眉眼秀致,身如玉樹,寬衣散發,怕是現代少有的秀逸如月的美男子了。又因他少言寡語,冷冷清清,給人一種距離和冷感,再加上氣質格外優雅,對女粉絲有著致命吸引。
但柳公子很是低調。除了表演,其他場合一律不出鏡,甚至連表演預熱的海報上也只是出現北冥有魚。
長相優勢,兩人就成了工作室的古風題材的台柱子,唱起對台戲來,吟風弄月,撮科打哄,別有風趣。
後台內,大家都在收拾裝備。
北冥有魚和柳公子已經換下古裝,亦在整理道具。
兩人的現代裝,皆是淡雅。
北冥有魚,已將一頭假髮卸下,臉上因激動而容光煥發,額上因為燥熱而流了些細汗。他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儘管他不時竭力地裝出神情自若的樣子,但還是面露無疑。
工作人員將紙巾遞給他,他一邊擦拭,一邊道:「柳公子今天狀態可以啊!」
柳公子剛喝了一口水,嗆了出來,用紙巾捂著嘴巴,瞧了一眼他,但也沒打算回應他。
上身一件純白的T,一件復古日系淡藍色的亞麻襯衣,下身黑色九分褲,腳上小白鞋,配上他這精緻的五官,和清冷禁慾系的神情,一舉手一投足,彷彿從日本漫畫里從容走出的人一樣。
北冥有魚上下打量他,對上柳公子的眼眸,立刻笑意微斂,眉輕皺,隱蘊著縷縷的心疼,道:「怎麼樣?最近狀態還行吧?」
柳公子如水的眸子閃過一絲慌亂,鳳眸黯淡,一絲悵惘一掠而過,眉宇間漸漸氤了絲絲縷縷淡淡輕愁。
半晌,道:「嗯,正常。」
北冥有魚若有所思,又一陣強行的長吁短嘆后,道:「你這麼美的美人兒,不全職投入我工作室,真是我天大的損失。」
柳公子亦是不厭其煩,將包裹交給工作人員,扯了扯自己的外套,道:「不了,以後,怕是更少機會演出了。」
北冥有魚大驚,忙問:「怎麼?他出來的越來越頻繁了?」
柳公子劍眉微蹙,清冷的瞳仁似更黯淡了,低低嘆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