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涼拌苦瓜（下）

後台。

劉飛從台上沖了下來，王雲就守在幕布後邊，見狀后，一把把她攬到了懷裡：「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誰替你化的妝？這麼丑，把你畫得跟小花貓一樣······好了，別哭了，我幫你去揍嚴彪一頓，給你出氣，怎麼樣？連帶著幫你化妝的那人一起揍······」

即將被「一起揍」的莫伊學姐，在旁邊理虧地縮了縮脖子，開口道歉：「不好意思，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不是成心的——我就是玩兒一把新人而已，誰能想到你今天是來表白的！」

王雲轉頭，怒瞪了學姐一眼，還真有幾分要揍人的氣勢：「『玩兒一把新人』？這是什麼卑劣的癖好？你一句『不是成心的』，難道就能抵消我們劉飛受到的傷害了嗎？」

劉飛搖了搖頭，淚眼婆娑地道：「不、不用了，不怪別人······是我自己太蠢了。」

莫伊學姐連忙幫腔道：「就是就是，你以前的眼光真不行，我的眼光也不行······沒想到，嚴彪居然他媽的是這種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劉飛抬起頭，看了學姐一眼，然後對王雲說道：「你們這裡應該還需要你幫忙吧？我就一個人先回寢室了。」

王雲猶豫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莫伊學姐望著劉飛倉皇離開的背影，對王雲說道：「喂，她都傷心成這個樣子了，你不回去陪著她嗎？你也回去吧，好好開導開導劉飛，讓她別在一棵迎客松上弔死，這世界上，優秀男人多得是呢。你在這裡的任務，我分配給別人好了。」

王雲搖頭說道：「你不了解劉飛······她這個時候，肯定更願意自一個人安靜一會兒。我回去呆著的話，反而惹她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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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事實證明，連王雲也並不了解劉飛。

劉飛回到宿舍后，並沒有「一個人安靜一會兒」。相反，她洗掉了臉上的殘妝，確定自己的眼睛不再留有紅腫之後，點了六份涼拌苦瓜的外賣，然後打開了錄像設備。

像往常一樣，劉飛沒說一句廢話，直白利落地進入主題，在錄像開始的第一秒，就掀開蓋子，開始往嘴裡夾菜。吃完第一份苦瓜后，她的整個口腔已經麻木了，根本嘗不出來任何味道。劉飛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這種極致的苦楚能讓她的大腦從剛剛收到的侮辱中解脫出來。她喝了一口水，繼續打開了第二份、第三份······

劉飛跑下台去之後，主持人很尷尬地收了場，然後接著往下報幕。不過，觀眾已經對剩下的節目沒了什麼興緻，連歡迎的掌聲都是稀稀落落的。

唐安在接下來的節目剛開始的時候，就跟舍友們告辭，隨後起身離開了晚會現場。他著實有些心疼抹著眼淚跑下台的劉飛，但是在這件事情上，自己畢竟是局外人，貿然跑去安慰人家的話，說不定會被當成性騷擾。

於是，唐安回到了寢室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自己的電腦，在劉飛發表吃播視頻的網站上註冊了一個賬號，然後果斷地對劉飛的空間，點了關注。

再之後，他從劉飛投稿的第一個視頻開始，默默地把每一次投稿都打賞了一遍。打賞到最後一個視頻的時候，頁面自動刷新了一下——就在剛剛，劉飛又發布了一期視頻。

所以，劉飛剛才急匆匆地跑下台，其實是去做吃播去了？

唐安有點好笑地想道。

不過，在感情上遭遇了挫折，用美食來彌補，這個方法好像也挺不錯。

唐安點開了這個視頻。

這個剛剛發布的視頻，顯然比往期的視頻要粗糙很多。Up主沒加萌萌的後期字幕，臉上也沒有往期視頻中的甜美笑容，就只是面無表情地吃下了一盤又一盤的涼拌苦瓜。

唐安看得心裡發緊，但是其他觀眾卻不這麼看，他們以為，劉飛的面無表情，是她作為一個吃播up主，在表達涼拌苦瓜有多麼難吃。於是，彈幕與留言上凈是吐槽劉飛演技的回復，出現頻率最多的一條回復是「哈*10086」。

唐安斟酌了好一會兒，直到食指把鍵盤磨出了一個印子，才點開回復框，在留言板上寫道：「總有一天，神會佑你常葆理智，遠離邪念，永不退縮，不受背叛。」

幾乎是唐安敲下回車鍵的下一秒，劉飛就翻了他的牌子。

劉飛在發布視頻之後，就一直在刷新著留言板的內容。忽然，一條正兒八經的留言，從周圍一大堆的「哈哈哈哈」中，脫穎而出，進入了她的視野。

總有一天，神會佑你常葆理智，遠離邪念，永不退縮，不受背叛。

——這不是她唱的《若我向你承諾》裡面的歌詞么！

劉飛連忙點開了這個id名為「長安在望」的人的私信，問道：「你是不是在三次元認識我？」

唐安回復道：「不認識。」

「那你怎麼會知道我唱的歌的歌詞？！」

唐安不慌不忙地回復：「我看了你的往期視頻，你上個星期的視頻，用這首歌做背景音樂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唱過這首歌嗎？」

劉飛這才放下了心，與他閑聊了起來。聊天過程中，兩人發現彼此的愛好居然驚人地一致，談天越來越投機，劉飛大腦一熱，就把唐安加為了好友。

就在劉飛看著「長安在望」下面的「已關注」字樣，突然有點後悔的時候，母親來電話了。

「喂，媽媽。」

「劉飛嗎？你明天中午有空吧？出來和你爸的朋友見個面，吃頓飯。」劉母命令道。

「可我明天有課。」劉飛說道，其實她沒課，但是她真的沒心情去和別人吃飯。

劉飛母親不聽她解釋：「我不管你有課沒課，你明天中午必須陪你爸吃飯。這次要見的人，是個大人物呢！你爸再努力一把，把他們家兒子也叫上，要是你倆能成事兒······你爸的後半生，就不用發愁嘍！」

劉飛沉默了，她想，以自己當年給父親抽來的那一筆錢，自己父親的後半生，怕是早就不用發愁了吧。只是人得到的越多就越貪婪，對發愁的定義，也就越高了。

劉飛母親沒有得到女兒的回答，頓時生氣了：「你說話呀！怎麼了，啞巴了？你是不是不願意陪你爸去吃飯？你到底是不是我們的女兒？嗨，你可真是不孝順，我們辛辛苦苦把你養到這麼大，你現在連一頓飯都不肯陪我們吃了······」

劉飛受不了母親的嘮叨，只好順從地說道：「我沒有不願意······我明天準時到就是了。」

劉飛母親這才心滿意足地掛斷了電話。

劉飛往後仰躺在床上，腦子裡全是明天的飯局，煩躁得連電腦上與長安在望的對話框都忘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