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梁水星七歲生日那天,不只收到了心心念念的洋娃娃和綴著星光點點的藍色蛋糕,還收到一個陌生女人送的藍色蛋糕裙,但這份禮物帶來的並非驚喜,而是面對一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弟弟的手足無措。
那一天,是梁水星搬新家的第一天,和爸媽在和前來祝賀的親人歡聚談笑,沒有同齡人陪伴的她偷偷溜下樓,參觀這個在她眼裡大到可能藏著無數寶貝等待人發現的秘密花園,可當她往哪跑都只有高高林立這的樓房時,小孩子心裡滿滿的好奇心也被消磨殆盡。
當她打算「無功而返」時,一個艱難挪動的身影吸引了她,梁水星蹭到那緩慢移動的身影前。
「哇,你為什麼要拿那麼多東西啊,你是蝸牛嗎?走的好慢還背著重重的東西。」
小男孩往上顛顛抱著的大書包,露出一張一臉倔強的小臉大聲反駁道:「你才是蝸牛呢,你還扮演烏龜呢,你穿的和烏龜一樣。
梁水星這才看清笨重的書包后是一個比她還要矮一頭的漂亮的小孩,看著面前小臉上寫滿氣憤,她好像覺得自己說的不太對,但小孩子莫名的自尊心讓她沒辦法對一個比她還小的孩子道歉,更何況他剛才也說她像烏龜了。
「可你就是走的很慢啊,我就是說實話呀。」梁水星小聲嘟囔。
小男孩乾脆不再理她,繼續抱著大大的包往前走。
「你別走啊,我可以和你一起拿。」她不肯放過這好不容易找到的「寶藏」,一路追著小男孩走到小區西南角,她才發現原來這裡還有這麼一個地方,遍地的碎石瓦礫,一條還未封死的下水道往外冒著黑黑的帶著臭氣的水,最邊緣的地方是兩棟灰色水泥砌起的高高的小樓,孤零零的與這被包裝的「金光閃閃」的小區格格不入。
「這是你家么,感覺有點。。」她沒說下去,因為媽媽說隨便評價別人是不對的,雖然她確實覺得這裡就像白雪公主逃跑的森林,陰森森的。
梁水星心裡被滿滿的童話里的情節塞滿,現在在她眼裡,那座破舊的房子就像神秘的城堡,裡面一定有一個會煮毒藥的巫婆,說不定還有會說話的鏡子,當然,一定還有一個帥氣的能把公主吻醒的王子。
「恩?我們安安帶回來個小仙女呀。」樓道里傳來渾厚的聲音。
「才不是,她是個跟屁蟲,我才不認識她呢。」小男孩急著解釋
「我才不是」,梁水星嘟起肉呼呼的小嘴,朝著從黑黑的走廊里走出來的高大的身影反駁。
哈哈,男人笑的爽朗,一手拎起男孩手上的包,一手摸摸梁水星的腦袋:「對對,咱們明明是小公主。」
這時樓上的窗戶上探出張笑臉,聲音溫柔:「你們爺倆還不上來?飯都要涼了。」
梁水星抬起頭,眼前女人並不精緻,甚至過於瘦削,但眉眼間寫滿幸福,讓她第一次在腦海里給城堡里受人喜愛的王后刻畫了一個具體的形象。
那天,梁水星喜歡上了被隱藏在角落的沒有她討厭的巫婆的城堡,只有溫柔的王后和英勇高大的騎士,唯一的缺憾是,裡面並沒有美麗的公主,只有一個不討人喜歡的漂亮的「王子」。
直到吃午飯時,梁水星家才發現小壽星竟然不見了,於是一陣雞飛狗跳的騷亂后,梁水星的爸爸趕在她媽媽嚇暈過去前在那破敗的小樓下找到玩沙子的梁水星。
看著她爸爸高高揚起的巴掌,梁水星噌的一下躲到她的「騎士」身後,她的騎士不出所料的奔向敵人,只見他高高舉起胳膊,向前衝去,聲音嘹亮的大喊:「梁班?哎呦,還真是你,我是時灣啊.」
???
這劇情發展的不在她理解範圍內,不過看著她老爸由憤怒轉為驚喜的眼神,她覺得她的騎士原來是靠機智取勝的。
後來梁水星終於在兩人無止盡的交談使她睡著前捋順了這裡面的關係。她爸和時予安的爸爸是同學兼死黨,後來她爸考上高中去縣城讀書,而時予安的爸爸則為了家裡生計南下打工,此後便斷了聯繫,沒想到能在這遇見。
第二天,梁水星從大戰巫婆的睡夢裡醒來的時候,客廳穿來她媽媽一陣陣唏噓聲,她光著腳丫走出去,迎面撞入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
」水星,過來讓阿姨看看。」說話的是那天的溫柔的阿姨。
梁水星屁顛屁顛跑過去,任由女人把她抱在懷裡,她是從心裡喜歡這個笑起來甜甜的阿姨。
「阿姨昨天不知道我們水星過生日,今天阿姨給水星補一個生日禮物好不好。」
「拿什麼禮物,小孩家家的連生日都不用過的。」梁水星媽媽趕緊拒絕,她爸爸也跟著說:「是啊是啊,別給她慣壞了。」
「哎老弟,不能這麼說,我看水星乖得很,再說就算不當生日禮物就當我給的見面禮,成不成?安安,把東西拿過來。」時灣擺擺手,不在意的說。
時予安僵直著身子站在一旁,直到聽著他爸爸語氣帶上凌厲的再三催促,才不情願的拿過一件包裝精緻的盒子。
那是一件藍色的蛋糕裙,綴著星星點點的光,像融入了銀河的夜色,漂亮的讓梁水星驚喜的尖叫一聲,抱著裙子愛不釋手。
「哎,你說你瞎花這錢幹嗎?快把衣服退了,她現在長得快,穿不了幾個月的。」梁水星爸爸企圖從她那拿回裙子。
她一見不妙,趕忙抱著裙子拉起時予安跑進屋裡。
現在,因為時予安媽媽的緣故,她勉強把這個漂亮弟弟划入自己的陣營。
「這裙子真的好漂亮啊,等明天我就要穿她去上學,我的好朋友都沒有這樣的裙子呢。」
梁水星抱著裙子在鏡子前比來比去,嘴裡不住的說著,可卻沒有得到一個回應,她不滿的轉頭,一眼看見那攥著衣服紅著眼睛站在門邊的時予安。
「為什麼你過生日要我媽媽給你買衣服,媽媽有好久沒有新衣服了,爸爸本來是要給她買衣服的,都是你!都是你。」
她呆愣的看著小獸一樣衝過來的小男孩,直到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的鈍痛才反映過自己剛才被推倒了,那雙淚眼朦朧的眼睛就像一張巨大無比的網,讓她避之不及,她覺得自己的胸膛里好像有什麼很痛,比手還要痛,於是無措的她用了孩子解決問題最好的辦法,哭!
在這看似平常的一天即將結束的時候,時予安挨了他爸爸結結實實的一頓打,而梁水星也在手腕上打上潔白的繃帶,光榮的獲得了她媽媽親自喂飯的待遇。
日子還是像以往任何時候一樣沒有為任何人多一秒或少一秒,該發生的事該出現的人都會在生命里如期而至。
等到梁水星手好的差不多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期間時予安的媽媽來看過她好多次,偶爾時予安也會帶著彆扭的來關心她,她也帶著心虛的原諒了對方,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那條小裙子,也沒有刻意的再提起過它,可時予安那句她花了好久才理解的話就像被橡皮擦去污漬的白紙,看似乾淨,可印入紋理的刻痕卻難以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