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禍心】(中)
循怒吼道:「你以為自己做的事情可以瞞過我,竟然偷和胡人勾結,混賬東西,我們藍氏從沒有出過一個出賣漢人利益的賊子!」
藍洛含淚分辯道:「爹爹,孩兒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藍氏著想,現在藍氏陷入困境之中,若想保全藍氏就必須做出退讓,我們想東線收縮,表面上看是給胡人讓出了一條道路,可事實上卻在最大限度的保存了我們的實力,而且拓跋烈答應我們,只要我們東撤讓出北方七城,他就保證讓蕭牧野退兵,無論他的最終目的何在,我們所要的只是一個喘息之機,只要緩過這口氣,不等他們進攻,我們就可以大舉反擊。」
藍循冷笑道:「你難道沒有想過,放棄北方七城,等若將整個中原的門戶向胡人敞開,拓跋烈的鐵騎就會大舉南下,到時候,我們整個中原都將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人不為己,天誅滅,爹,你有沒有想過,咱們為何會落入如此窘迫的境地,都是因為咱們在北方辛苦抗擊胡人,而他們卻在後方坐享安逸,胡人南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以將所有的壓力分攤給列強,讓他們不得不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到時候我們的情況自然就會好得多。」
藍循雙目之中流露出無比失望,他嘆了口氣道:「到現在你還不知道胡人的兇殘,一旦放任他們入關,再想補救恐怕就來不及了。」他緩緩走了幾步道:「我不想成為民族的罪人!」
藍洛激動大聲:「難道我們藍氏辛辛苦苦這麼多年,到頭來還是要為他人做嫁衣裳?」
藍循高大的背影頓了頓,卻沒有說話,緩緩搖了搖頭門外走去。
大廳內只剩藍洛孤零零的背影,他雙目布滿血絲彷彿要燃燒起來,死死盯住地上的頭顱,內心中狂吼道:「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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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龍淵低頭的決定,對藍循而言是痛苦而艱難的,可是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大義和野心之間他必須有所放棄,藍循明白除了自己內心深處的民族情結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促使他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是他已經接受了現實,他不如龍淵,以龍淵的雄才偉略才是最合適成為中原之主的人,更何況這天下原本就是他的。
房門被輕輕敲響是_芷雲走了進來。嫣然笑道:「爹。很晚了。怎麼還不吃飯?」
藍循勉強一笑。放手中擦拭地利劍。起身道:「心中總是想著事情以連吃飯都忘記了!」
藍芷雲攙起父親地手臂。父女二人隔壁地飯廳走去人坐下。藍循方才想起藍洛這個兒子生性剛烈。今日對他地斥責也地確重了一些說。藍洛也是為了藍氏著想。想到這裡。藍循不禁有些歉疚。輕聲道:「你大哥呢?為何不見他來吃飯?」
藍芷雲嘆了一口氣。心中暗道。只怕大哥是不願前來了。
藍循看到女兒神情。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麼。露出一絲苦澀地笑容。端起碗筷:「吃飯吧!」
此時藍洛從門外走了進來。叫了聲:「爹!」
藍循看到他前來,心中也是一陣欣慰,淡淡笑了笑道:「坐下吃飯!」
「爹今晚不喝酒嗎?」藍洛問。
藍循嘆了口氣道:「沒心情。」
藍洛揮了揮手,示意僕人送上一壺酒來,他黯然道:「孩兒很想喝酒,過了今天,還不知咱們爺幾個能不能有機會這樣坐在一起。」
藍循知道他對投奔龍淵並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心中也是一陣黯然,點了點頭道:「也好!」
藍芷雲看著父親,又看了看大哥,知道他們此時都是滿腹的心事,心中不禁酸楚起來。
藍洛為父親斟滿酒杯,舉杯道:「孩兒年少輕狂,做錯之處還望爹爹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藍循心中也是酸楚無比,低聲道:「做父親的又有哪個會真正記恨自己的孩兒,洛兒,爹知道,你這樣做也是為了藍氏,爹不怪你。
」
藍洛眼圈發紅,看著父親飲下這杯酒,自己也幹了一杯,低聲道:「爹,你放心,孩兒以後一定不會再讓你生氣。」
藍循笑道:「你這孩子,今日是怎麼了,沒來由盡說這些話,來,喝酒就是!」
爺倆兒很快就把一壺酒幹了,因為藍循存著心事,也不想繼續喝下去,吃晚飯,獨自返回書房。
夜雨仍然在沒完沒了的下著,藍循推開窗口,仰望黑沉沉的夜空,看不到月,也見不到一顆星,正像藍氏暗淡的前程,藍循搖了搖頭,倘若龍淵可以不計前嫌,放下過去的仇恨,那麼他寧願隱居山林,和兒女們在一起安享天年,想想自己這麼多年爭來斗去,忽然覺得沒有任何的意義,藍循暗自苦笑,桌上還有一封尚未拆啟的信,藍循回到桌前拆開,這封信是秀寫來的,其中的內容並沒有涉及到藍氏現在的處境,只是說她和芷霖的近況,芷霖已經有了身孕,用不了太久他就可以做外公了,藍循的唇角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他的心中從未有過現在這般對家庭的渴望,原來決定放手竟然是一種這樣的幸福,藍循忽然感到一陣眩暈,他不僅摸了摸額頭,難道是這種幸福感讓他開心過頭了,可這種眩暈感卻越來越強烈。
藍循扶著桌子掙扎著站起身來,大聲道:「來人……」卻發現自己的嗓音如此嘶啞如此無力,他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內心如同被毒蛇咬噬一般疼痛著從未想過這一幕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藍循握住桌上的劍可是他顫抖的手臂已經失去了力量甚至無法舉起這把劍。
一道黑影從窗口進入室內,有力的雙手
循的手臂,輕輕一推,藍循已經倒在座椅上。
黑衣人臉部已經完全蒙住,雙目之中流露出陰冷的光芒。
藍循無畏的看著他然後扶著桌子一點點站起,他要站著死去。
黑衣人抓起桌上的長劍,猛然刺入藍循的心口循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目光中卻沒有任何的驚恐和害怕,唇角流露出安祥的笑意,虎軀一點點趴倒在桌上。
黑衣人看了看藍循的屍首身跳出窗口,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離去,就聽到黑暗中響起一聲怒吼:「什麼人?」
一道寒光撕破層雨幕,羽箭高速射入他的頸部,將他的脖頸貫穿而過,黑衣人愕然回過頭去第二箭又射了過來,這次正中他的心口衣人的身體仰首倒在地上,鮮血很快染紅了周圍的土地。
射箭的是藍洛身邊站著是臉色蒼白的藍芷雲,他們兄妹兩人正端著參湯給父親送來曾想正看到黑衣人從書房中逃出的景象,藍洛當即射出兩箭,結果了黑衣人的性命。
藍芷雲已經識到什麼事情發生,手中的參湯失手落在了地上,她不顧一切的向書房衝去,當她看清書房內的情景時,整個人驚得呆在那裡,過了好久方才尖叫道:「爹!」
藍洛隨後趕到,他悲吼道:「爹!」,兄妹二人抱頭痛哭。
過了好久藍芷雲方才悲痛中清醒過來,此時藍府的家人已經聽到動靜趕了過來,藍洛畢竟是男子,考慮的事情要比藍芷雲周到的多,他低聲道:「所有人都不得擅離府邸,這消息暫時不可以泄露出去。」
藍芷雲含淚點了頭,她也知道,假如父親身亡的事情泄露,關中必然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藍洛走到外面,扯下那殺手臉上的布,這是一張陌生的面孔,周圍人對這名殺手都沒有任何的印象。
藍芷雲心細看到殺手的腰間有個錢袋,扯下來打開之後,發現裡面全都是一些金銀,金錢幣之上全都打著大康的印記,這些錢都是新近鑄造,來自於巴蜀,在其他地方還不如大康過去鑄造的舊錢通行。
藍洛怒吼道:「龍淵,你這狗賊,我絕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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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和芷霖在清晨抵達天水城,一路之上兩人已經看到了太多凄慘的景象,兩人的表情都顯得低沉而壓抑,此次隨行她們的還有四名貼身女武士,紓秀望了望外面陰鬱的天空,雨還在沒完沒了的下著,不禁嘆了口氣道:「這次真不該帶你過來,女人懷孕的時候最重要就是心情愉快,這一路之上你哭了無數次,只怕連累的我那小外甥也要傷心了。」
芷霖咬了咬櫻唇道:「姐姐,我答應你,以後不再傷心就是。」
在城門處盤查格外嚴密,兩人都不想過早的驚動家人,所以就耐心接受檢查,耽擱了半個多時辰方才進入天水城。
進入城內更覺著氣氛非比尋常,到處都是巡邏的士兵,整個天水城顯得前所未有的緊張壓抑,車馬前往將軍府的道路上有一處宅院被堵得水泄不通,問過方才知道,這裡是一處免費的診所,每天都會免費發葯。
前來領葯的老百姓太多,竟然將道路堵了一個水泄不通。
芷霖小聲道:「卻不知天水城又出什麼事情了。」話音未落,卻見一隊騎兵向這邊衝來,那些士兵揮動棍棒鞭子驅散了排隊的人群。
秀不禁皺了皺眉頭,在她的印象中藍氏的士兵還從未有像現在這般對待百姓的。
此時從院落之中出來了一位老者,紓秀看得真切,愕然道:「謝先生!」
芷霖微微一怔,也將面孔湊到了窗口,那門前站得果然是謝庸。
謝庸怒道:「我們在這裡發葯是奉了藍大將軍的命令,你們怎可無故驅趕百姓?」
為首那名將領冷冷道:「藍大將軍改主意了,來人,把這些巴蜀的姦細全都給我抓回去!」
以謝庸的智慧也想象不到這一夜之間竟然發生了那麼多的變化,早有兩名如狼似虎的士兵衝上來將他捆住,幾十名士兵沖入葯坊,將正在忙於熬藥的藥師全都抓了起來,柳思變因為出門採藥反而幸運的躲過一劫。
藍芷霖看到眼前情景那還能按捺得住,正要推開車門衝下去,卻被秀一把抓住手臂,輕聲道:「不可衝動,這件事有些不對,看看再說!」
「他們抓了謝先生!」藍芷霖憤然道。
秀咬了咬櫻唇道:「謝先生怎會來到這裡,爹爹又為何給他開闢了這麼大一座宅院供他施藥,搞清楚這些事,再做定論。」
藍芷霖向來對這位姐姐言聽計從,當下點了點頭,藍秀考慮了一下,並沒有讓車馬直接前往藍府,而是圍著葯坊周圍轉了轉,問了幾位路人都說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忽然留意到一個青衣儒生正躲入人群中,向遠方走去,雖然是驚鴻一瞥,藍紓秀已經認出,那人竟然是大康太醫柳思變。她當下喝止馬車,推開車門向柳思變的背影追逐而去。
柳思變剛才採藥歸來,正看到葯坊被圍困的情景,所以慌忙逃了,正在他惶恐不安之時,忽然聽到身後一個嬌嫩的女聲叫道:「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