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以我之筆，予你星河（16）
「王導，我幫您找的人已經試好妝了，在休息室里等著，抽空去測一測？」嚴歧拍完一場鏡頭，身上還穿著破破爛爛的戲服，就急吼吼地湊到王德坤旁邊，「前幾天說好的，展型娛樂的模特，林欏。」
王導從攝像機的鏡頭裡抬頭，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得，我去看看。」
「誒，」嚴歧拍著胸脯打包票，拉著頭髮花白的導演往片場的休息室走去，「她是科班出身，算是我學妹。」
「學歷還不錯，」王德坤若有所思地點頭，微微嘆氣，「之前我看的幾個，都不怎麼好。要麼太風塵，要麼太脫俗，總是找不到人物的靈魂。雖然有兩個還不錯，但是氣質總是與宛卿有出入，怎麼看都缺了點什麼。」
「那場鏡頭不能再拖了。」
只要有足夠的實力，他並不介意用名不見經傳的新人。
現在B國的娛樂行業再也不是他當年闖蕩時的樣子。更有活力，產業鏈更加完整，種類更豐富，但是，也在慢慢地丟失靈魂。大多數人都在金錢的追求里越陷越深，沒有人再願意為了藝術和表達，去拍攝一場電影。
二十幾年前的自己，也如此。帶著家人，向現實屈服。
而這場劇，王道，劇本創作六年，劇組準備三年。在他步入耳順之年前，想要追尋的本真。所以，他貼上了自己大半輩子的積蓄，拒絕只剩軀殼肉體的流量新生代，整個劇組，全都是跟隨他拍攝多年的專業人員。
攝像機下的每一個人物，都是活的，都有靈魂。
哪怕只是一個在全劇里似乎若有若無的紅塵女子。
嚴歧沉默，拍了拍王德坤的肩膀，推開了劇組裡休息室的門。
榮纓身上鬆鬆垮垮地掛著一件古裝的長裙，肌膚上罩著一層薄薄的大紅輕紗，火紅的裙子把她整張臉稱托得嬌艷，妖艷嫵媚的妝容讓她深邃的五官添上一分驕傲跋扈的盛氣凌人。紅金色的顏料飛舞在眼眸兩側向，烏黑的眼睛里確是一片清澈，乾淨如水洗。
門被推開，模特愣了一兩秒，急匆匆地站起來，那副美人圖被瞬間打破。
「王導。」
王德坤微笑著點頭，一把抓住身邊嚴歧的手臂，輕輕的聲音里充滿著不確定，「這是你推薦的人？」
縱使娛樂圈老油條如嚴歧，也有些晃神。他點點頭，打量眼前的模特，「林欏？」
「是。」榮纓有些緊張地看嚮導演，「我…要不要試戲？」
王德坤讚賞地看向她，面上不顯，眼裡閃過興奮的光，他仔細地看著榮纓。
是了，就是這個氣質！
王導笑眯眯地，「宛卿是個沉淪風花雪月的妓子，她的生命里只有愛恨。
「你分別用一個表情來表達，看見愛人時的喜悅，和愛人死去被迫承歡的恨與空洞。
「只需要眼神。」
榮纓在腦海里仔細地琢磨，她慢慢地看向王德坤，眼前浮現的是那個深愛著的人。
是吸血鬼永生詛咒的陪伴，也是野獸自卑熱烈的愛。她很思念，很思念。本以為萍水漂泊，他在每個世界都是獨立的個體，但，靈魂深處的共鳴總是讓她的身體戰慄。
在諾大的小位面里，他再次出現，擁有黑色的眼睛、完全不同的外貌，和相同的靈魂。
「齊淞。」
榮纓呢喃著，臉上掛上一抹不自覺的微笑，彷彿那兩個字是甜甜的糖，融化在舌尖。她的眼前有一瞬間的模糊，漆黑的睫毛攔不住翻湧的淚水，從眼眶中滾落。
情緒翻湧，已經過去了好幾分鐘。
王德坤激動地往嚴歧肩上一拍，瀕臨破音，「好！好！就是你了！不用繼續了，」他大掌一揮，嚴歧一個趔趄，「四天後，過來拍鏡頭。我等會發給你一份節選的劇本，你好好揣摩宛卿的人物形象。」
榮纓回神，吸了吸鼻子，還有些沒緩過勁的哽咽，「謝謝王導。」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到時候準時來劇組就行。」導演一掃之前沮喪的心情，哼著曲兒抬腳離開，往拍攝片場走去。
嚴歧苦笑，動了動肩膀，對著易生升微笑，「可以了，我到時候會把劇本發到寧恪舟的郵箱，你回去列印出來就好。」
「謝謝歧哥。」
「不用。」嚴歧揮揮手，轉身關上休息室的門，拿著手機，直接撥去一個電話，臉上瞬間掛起溫柔的笑，「舟舟，成了。」
「嘟—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候再—」
「嗯？」休息室內的易生升疑惑地看著手機，「舟姐電話佔線？」
「發簡訊去，」榮纓心疼遠在另一個城市的舟姐，「舟老大現在肯定很忙，別有事沒事打電話。」
榮纓坐在化妝台前，化妝師仔細地擦拭她臉上大紅大紅的顏色。
易生升坐在椅子上，把剛剛拍攝的一段表演發給寧恪舟，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看，嘴裡嘖嘖幾聲，「想不到你的演技還有模有樣的，是不是生哥那幾本書啟發你了？」
「對啊，拿到這個機會，我生哥是一等一的大功臣，」榮纓賊賊一笑，「今晚請你吃大餐。」
「是你自己想吃吧，」易生升哼了一聲，「生哥不允許。」
「你一到晚上就找不著人，」榮纓嘴一撅，「我偷偷吃你也不知道。」
「我也是有夜生活的好嗎，怎麼可能天天守著你這個祖宗。」易生升把她的衣服從沙發上拎起來，丟了過去，「快換衣服，別凍著。」
「真的，生哥，我們晚上去吃夜宵吧，」榮纓拿起手機看時間，晃了晃，「現在已經很晚了，你祖宗我還沒吃東西。」
「別皮，你現在是公眾人物，才剛混出頭就想著玩？我可不敢帶你去大排檔。」
「沒關係嘛，你是我助理，又不是別人。大不了我發條TWICH動態嘛，告訴我那一點點粉絲和想追我緋聞的一兩個狗仔，我是出來休息的。」榮纓卸完妝，巴巴地坐到易生升身邊，「好嗎？生哥，去吧去吧。」
「好好好，」易生升無奈，「陪你去。」
榮纓嘻嘻一笑，抓著衣服衝進了換衣間。化妝師臉上綳不住笑，坐在椅子上悶悶地笑出聲。
「辛苦，易助理。」
「那可不，」易生升笑著搖頭，「這個祖宗向來說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