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潛伏之人
顯然兩人相識已久,這運輸五天一次,運車上的女人是專門送軍營當中的食材,一些特定的新鮮時蔬多年都是由她負責運送,而門口與她相交談的男子是伙食房的領命軍官,也是西郊大營里的監軍。
從外面運到軍營內部的糧食、軍備都要一一經過他的手,第一道檢查的關下就是在他手上,發現有任何異常的地方都會及時稟明上將,每一日的早晨,他都會在這等待著由營外運輸的食材,出示令牌,那是通關符令。
軍營的一切軍備都是由常年合作的人把控,為了防止出現紕漏,這名監軍全年無休,幾乎每日早早的佇立在此,一來一往,這兩邊的臉十分熟悉。
也算是相識多年,二人時不時會交談一二,噓寒問暖,畢竟常年所見的老朋友不多。
軍營里不允許滯留太多,那運車連帶載運的女人向外面離去,不到半刻,那車行的背影就再也看不見了。
監軍男子也望著遠去的身姿不再顯露,轉身回頭,又讓伙食房的領管將士再帶一隊人上前檢查食品內部的空襲,仔細勘察后才准預放行。
吩咐後面的一群人將那一車食材拉到後面去,監軍男子又拉著另外幾名身穿百夫長的軍官低聲說道,看向後面一眾再拉扯的伙夫,囑咐道:「近來軍營當中有人吃病了,好好看著。」
張凡吩咐下的一幹警戒注意命令,將軍營處處等地把控監視。
得到命令的軍官立刻讓手下散去,在各隱秘處潛伏下來,注視著伙食房的各個角落,監督著那群伙夫,一旦發現有人在食材當中添加什麼不清不楚的外來物件,立刻絞殺,以祭軍法,不必上報。
嚴肅、殺氣在整座伙食房蔓延,伙夫也不是沒有上過戰場,時不時的跟隨行軍,讓他們的意覺警覺不敵,這種看管肅殺的氛圍,讓人心頭一緊,手心冒汗。
提刀剁菜時,生怕出點差錯。沒有經歷的伙夫低頭坐著自己的本職事情,對於多出來的這幾人只是感到奇怪。
而有經驗的老師傅,時不時向全身武裝、手握劍柄的人撇去幾眼,其實軍營當中有人病了的消息,他們隱約知道一些,在這個地方混吃混喝多年,伙夫當中的老油子總有辦法探聽到不為人知的信息。
而這群手握利器的士兵在這駐守,給了這群人心頭一個警示,有的事情的到來更快了,氣息的緊迫怕是已經蔓延到整個軍營。
暗自擦拭心中冷汗,許多人緊張的在準備今早的口糧,玉米饃饃和清粥,揉面、捏型等一系列手法在專業人士的專業手法下,以幾何速度成倍加速,術業有專攻。
由澱粉和碳水化合物互相融合的香氣散發著自己獨有的魅力,甘甜飄香的隱約氣味溢滿出整個伙食房,朝著更遠的軍營軍備處擴散,不少熟睡的士兵聞到這股味道,飛快的睜眼,餓了。
佇立在身側的幾名士兵不自覺地吞口水,他們一早就得了命令站在這了,上面可沒意識到他們還未進食。
眼不見為凈,也就罷了。站的這麼緊........這是對他們的考驗么!
強忍著,有經驗的老伙夫搖搖頭,朝這些人投去可憐的眼神。
「朱白,另一起一個鍋煮粥,將煮好的那一鍋端出去,先應付著。」一名老伙夫對著房中一蹲在地上,臉色微白,正給灶台添火熬煮的清瘦男子說話。
「是。」那人聽到吩咐,立刻站起來,雙臂用力,才堪堪能夠將那個鐵質大鍋離地三寸,佝僂著脊背,像是快要壓倒在地。
更令人在意的是,他的左腿不如右腿協調,提著沉重懂得鐵鍋,每走一步就要停頓一下,左腿像是斷骨之後沒有完全長好的跡象,給這個清瘦的男子背影添上幾道更加可憐的同情。
小心翼翼地走著每一步,那名為朱白的清瘦男子才將鐵鍋端出了伙食房的大門。
距離可不短,雖然是叫伙食房,可管著這麼多人的吃食,整個房內有許多的工序和分派,全部加起來能夠半個營隊的人,加之管飯的,本來後續就挺麻煩的,除了伙夫,伙食房中一半的人都是打下手,給人幫忙的。
真正做飯掌勺,也就是一半再少一些。
朱白2剛一踏出門,朝著伙食房與內營暗哨的交接空地走去,那裡一般是士兵們前來排隊領吃食的地界,專門空出一個這麼大的地方,就是為了方便人走動,減少摩擦。
軍營枯燥,找點樂子總是快樂的。
——不少的人,就喜歡在這空地對武,赤手空拳,不靠任何外力,只一身赤條條的軀體來比試,也不為什麼——就多一份的吃食。
熱乎乎的清粥不常有,專門安排在這每五天從外面運輸糧食來的一天,才會有清粥這個少見的菜單,許多人不常見的人都提前早起在這裡等待。
再叫上三五個認識的戰友,過個招.........意思意思。
一開始來到此處觀望瞧看的少年,也是因為這個前來,早早地在這排隊。
腿腳不利索的朱白往這邊走來時,有些壯漢立刻走上前去,一把接過那十分沉重的鐵鍋,目標是平常放鍋的土檯子。
他們都熟。
「謝謝。」腿腳不利索的朱白輕輕感謝眼前那個壯漢,手上減輕負擔,他直起腰背,甩了甩酸痛的雙臂,跟在後面走動。
他的臉色有的發紅,與這軍營里的大多數男子相比,朱白在伙食房打下手,皮膚相對微白,身形也瞧著沒有多少肉,到春季后青灰的深衣外衫顯得他全身更加的清瘦。
走到鐵鍋前,那壯漢已經去排隊,朱白揉了揉眉心,似是昨夜沒有睡好,左臉頰還有黝黑的煙灰,剛才在火爐邊蹭到的,他用勺敲了敲鐵鍋邊上,揚聲說道:「開飯了。」
說罷,那最前方的第一人上前,用自己手中土窯碗盛了一大碗,滿眼欣喜地走到一邊去了,旁邊是玉米饃饃,師傅們加緊趕出來的,正在做下一批。
這麼多人,得提前做,快快地做。
隊伍有序地往前進,伙食房後端出新的一鍋清粥和饃饃,很快論到那個少年,他握緊手中的碗,似是在為何事擔憂........盛粥掌勺的朱白隨意瞥了他一眼。
慢慢等待,面容乾淨的少年瞧著身前那人已然走開,慢步上將自己的碗伸出去,朱白抬手,將清粥倒入到碗中,少年不露痕迹,走到一邊,沒有擋著身後的人,輕聲問道:「上次清粥里有些青菜,今日怎麼只是白粥?」
朱白一邊盛粥,一邊回答少年的話,兩不耽誤:「別誤會,近期營里管的緊,一些時蔬肉類就沒有送進來,只有糧車的進出。」
「最近有人吃病了,可不是伙食出了問題,但......還是防範一下比較好。」
朱白的語氣似是有些跟眾士兵解釋的意味,這本不該他來講,但瞧著少年問話,深怕給伙食房帶來災禍。
少年點了點頭,不再說些什麼,看著滿碗的白粥,拿了兩個饃饃離開了。剩下一些考前的軍漢聽見了也是笑笑,他們根本沒放在心上。
恢復到有條不紊的排隊盛粥的過程,寧靜的陽光光線將軍營中照的暖和,軍漢的吃相顯得更加的美好安寧。
不打仗的日子,和平舒適。
而少年離開之時,朱白遠遠地又瞧了他一眼,隨即收回視線。
——
洛陽城,桂子香與主街的十字路口,風雲茶莊。
今日換了說書人,上一位先生說是受了驚嚇,近期不變出來評書,怕壞了招牌,茶莊換了個新面孔,是從邯鄲一有名的酒樓中挖過來的。
評書內容也不是上一次的內容,下午排的內容是近期最熱門的爭鬥大戲,趙家兄弟坐擁平陽,由幕後老闆親自做的戲本。
這兄弟二人爭權奪勢,你死我活的橋段,是老掉牙的評書了。風雲茶莊變了味,以兄友弟賢為題,編排了一處哥哥身死,托夫弟弟的戲碼,讓許多的人聽了個新鮮。
世家大族,豪強皇家,裡面有多少陰溝溝........這齣戲碼出來,是瞧著人們怎麼去看,即是贊和,又是諷刺。
而且這次評說平陽,主要是還有個吸引人目光的存在,沐雲玥天下第一才女、當年京城的第一美人的稱號,至今也沒人打破。
絕世佳人的何去何從.........豈不比那兄弟情誼的戲碼更讓人「欲說還休」?!撓的人心痒痒。
街道上不少的人走動,四周都有人在叫賣,是一些洛陽郊區農田的產物,伙食日常所用之物,不稀奇。
而街口一角正有一輛馬車,平平無奇,似是對京城十分熟絡,進城後有目標的駕駛馬車,在主街上買了一盒馬蹄糕,然後進了風雲茶莊歇腳。
身著青衫,容貌斯文,眼角似有風塵疲倦之意,此人一進門就被茶水小廝迎上二樓,進了一處隔間。
隻身進入,屋內阿楚和阿齊兩人站立,一臉恭敬,正在等待著此人的到來,待瞧見人的身姿,躬身問禮。
「先生好。」姐弟兩人齊聲開口,一同向眼前男子說道。
這人抬頭,露出笑意,是當時被雲珏留在漢中的教書先生,王衫。
王衫朝著姐弟二人擺擺手,示意不用很拘謹,趕快做下說,這兩人都是他的學生,自己教導出來的。
他們二人能今時今日站在如今這裡,王衫心中十分欣慰。
「先生快坐,這幾日的趕路,幸苦了。」阿楚立刻上前同王衫說道,旁邊有她們二人一早準備好的茶水和果腹的點心。
王衫點點頭,先坐了下來,也示意讓他二人一起坐下。
喝口茶,順口氣。
「我剛從本家趕來,他們只是歷迅查問我的行蹤,之前我一直留在漢中,他們不好說什麼,而我到洛陽,總還是王家的嫡系,他們還是要過問一下我的。」王衫將他之前離去的原因解釋一遍。
這家風雲茶莊,便是雲珏的手筆。
落在洛陽城中,打探消息方便許多。在折言的眼皮子底下,潛伏多年,一般的嫌疑查不到是漢中所為。
況且這家茶莊一直在洛陽許久,雲珏一直沒有拿它來做什麼,只是單純的用來打探情報,傳遞消息。折言的情報網設在這裡,雲珏的消息傳遞——就方便許多。
風雲茶莊,攪弄風雲。
這本來才是雲珏設立的意思,在折言入主洛陽之前,這件茶莊就存在了,一直沒有發生流血事件........誰也想不到,雲珏多年前就在洛陽埋下了一步暗棋,小心經營,暗中謀算。
洛陽的風雲場,雲珏沒有輕易地放手。即使知道自己一路兇險萬分,無暇顧及洛陽這放下的布置,但她依舊留了一步。
當時離去時,這家茶莊挂名的老闆是王家,雲珏從雲玥那偷偷弄的手段,有人追查也只能查到王家,到後來,王衫的出現,補上這座茶莊最大的一個遺漏,真正是王家的人在背後掌控。
沉澱多年,無論誰來查,最終只能發現風雲茶莊的幕後老闆是王家王衫。
至於王衫到來之前,誰掌控著茶莊的背後,真真正正的幕後之人,已經無跡可尋。
王衫其實一直在婉拒王家來人的查詢,這些年待在漢中讓本家心生許多不滿,而這次王家直接派嫡系後輩來請,用這座茶莊威脅.......是的,在他的記錄中這座茶莊是王家的財產,一開始好像並不叫這個名字,也不知道被誰拿走了。
後來得知王衫是風雲茶莊的老闆,也不吃驚,因為這間茶莊的登記時間跟王衫離家的時間吻合。
有些東西變成了歷史檔案當中的一頁,世家當中許多道不清、說不明的地方也被隱藏其中。
「軍營什麼情況,消息傳來了么?」王衫問道。
「跟我們無關,張凡的中毒不是白姑做的。」阿楚、阿齊點頭,認真地回道。
還有人在背後捅了折言一刀?!王衫在心中默默想到,既然白姑沒有動手,那他們在洛陽就無需暴露。
三人神情一松,近來最為緊張的事,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