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樂觀的悲觀主義者
韓娜獨自一人躲在被窩裡,手機鈴聲響了又響,不用看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實在聽的不耐煩了,狠狠地將手機按關機了。她想不通,周明遠原是這樣的一個人,他陰險狡詐的面貌終於從原本溫文爾雅的皮囊中爬了出來。
世上究竟有沒有表裡如一的人,還是每個人都不得不背負著面具生活。就連周明遠那樣家境優渥的人,也會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不管再看多少遍,程雲樂都覺得眼前的海是不一樣的。相較於她在屏幕上看到過的海,這裡的一切更真實更壯麗,沒有真正親眼看過的美景,永遠都只是一幅靜態的畫作罷了。
身邊的人懷揣著各樣的心思來到這裡,蘇子豪和貝霖清為了讓沈浛振作,林漫想要更了解蘇子豪,沈浛迫於好友的好意,韓娜下定決心和沈浛繼續下去,只有程雲樂忘記了自己來的原因。
或許是被蘇子豪的熱情打動,或許是林漫毫不猶豫的答應,又或許是自己也想出來看看。
即使忘記了最初的原因,程雲樂已經不虛此行了。世上的人都在不停地追逐著美景,他們總能將以此作為心靈上的慰藉,大部分時候也確實能行得通。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沈浛木訥地跟著蘇子豪,景色再美,一腔愁緒無處排遣又何來樂事。
「到了。」蘇子豪停下來。
他們來的地方與吃飯的小店,相距並不遠,甚至在餐桌上也能一眼望到。離沙灘不遠的海面,停著大大小小的紅白相間的快艇,各式各樣的摩托艇,也有不少人正在海里泡著。
「你這傢伙,不會就是讓我們更近一點看海吧?」貝霖清問道。
「喂喂喂,眼前這些東西都沒看見嗎?」他指向那些快艇,「我就是想帶你們來坐這個,一定很有趣。」說著,程雲樂能從他的眼裡看出,一種躍躍欲試的味道。
「你平常飆車還沒飆夠,這回是到海上來尋刺激了。」貝霖清打趣道,「不過我也蠻有興趣的。」
「那我們快去找一條。」蘇子豪已經迫不及待了。
程雲樂注意到,沈浛只顧著低頭看著腳下,對蘇子豪所說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突然,他開口說:「你們去玩吧,我就在這坐會兒。」
蘇子豪一頓,「怎麼了?」
「沒什麼,就想在這裡坐一會兒,看看海。」
蘇子豪拗不過他,剩餘三人都跟著過去了。
沈浛尋著空位,將租來的遮陽傘和坐墊鋪置好,保證沒有陽光沒有沙子能打擾到他。
浪花朵朵,尖叫聲不斷,多半是來自坐在摩托艇上的女孩子。她們既享受著,又一邊害怕著刺激感。但,她們看起來很快樂。
悲傷就是這樣一種東西,眼瞧著你落單了,便大肆攪亂著你的心扉。
沈浛心底的秘密,從來不曾和誰提起過,不是不想說,只是連一想起都止不住悲傷。又該怎麼開口說下去。
沈浛是知道的,眼前的海真的很美。每一片海都有它獨特的藍,英文中的藍「blue」又意味著憂鬱,沈浛從自己知道的,為數不多英文單詞中尋找到了這個藍。
另一邊,幾人盡情地享受著快艇的刺激感。海水早就將幾人澆了個濕透,嘴裡都帶著一股海水的腥咸,只是耐不住這種刺激感帶來的快樂。
程雲樂實在是有些暈乎乎的,幾圈下來雖是好玩,身體卻先一步的熬不住了。她一眼瞧見了沈浛,向他走去。
「你怎麼不玩了?」兩人從未單獨在一起講過話,他們好像一直都是被一根叫做「蘇子豪」的線給連起來的。
旁邊坐著的女孩,圓圓的小臉,皮膚是白皙的。頭髮已經濕漉漉的了,衣服仔細一看似乎都能看見內衣的輪廓,只是她好像毫不在意的樣子。
沈浛對這張圓圓的小臉不陌生,她曾幾次救自己於「危難」,只是他想不通蘇子豪說的親切感是何來由。
從沈浛的視角看過去,她長長的眼睫毛上下顫抖著,又卷又翹還掛著些水珠。
好漂亮。
沈浛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她的側臉很柔和,再加上長長的睫毛,心底就冒出來這幾個字。
女孩隨意地說道:「玩累了,坐一會兒。」
沈浛點點頭,也不說話了。
程雲樂不敢看向沈浛那一邊,甚至連側臉也不敢用餘光瞥到。這種時候,她的腦子裡居然不停地重播著,她第一次看到沈浛的那個畫面。
可是眼角的餘光是不聽她的,身旁的美少年,一如漫畫中的瘦弱和蒼白。他一定比之前瘦了,程雲樂是這樣覺得的。
明明不過幾天的時光,他到底承受了什麼?
「你還好嗎?」程雲樂沒有問他為什麼不去玩,沒有問他和韓娜發生了什麼,只是詢問著他的狀況。
沈浛沒有料到,苦笑道:「一點也不好。」
是啊,真的一點都不好。簡直是糟糕透了。事情從來就沒有在他期望的軌道上運行,只是不停地打碎著他的世界。
程雲樂也沒有料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不然我是不能夠輕易再向你說些什麼的,人最怕的就是不經了解就去隨意批判了。」
小時候,家裡破了花瓶,媽媽一定第一個先來責怪她。只是因為她曾經有過先例,以後再有這樣的過錯,就一定還是她了。
「從前有個小男孩,他一直過著童話般的幸福生活。爸爸媽媽都極盡所能的寵愛他,他當然也過的很快樂很天真。可是有一天,他發現了這一切不過是假象,真實像一把尖刀直插心臟。他受不了那種痛苦,本能地選擇了逃避。逃離了那個給他帶來痛苦的家,可是那不過是他痛苦人生的第一個起點。」沈浛輕描淡寫地說道。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把這些說出來,這些從未說給過任何人聽的話,第一次說給了這個叫做程雲樂的女孩。
程雲樂不知道說什麼,她明白這一定就是沈浛的生活寫照。只是第一個起點,後面又發生了些什麼,一定還有什麼更讓人悲哀的事情吧。
「人生下來,也許就是為了接受苦難。也許我們前世都曾經是罪人,這次來是為了贖罪的。」程雲樂是笑著說這些話的。
沈浛突然好像有點明白什麼了,眼前的女孩很不一樣,她是複雜的也是簡單的。
她是極致的樂觀的悲觀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