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落子無悔（四）
封無功這會兒正暗自慶幸，可沒想到，轉眼就被人打暈趁亂擄了去。
看著笑作一團的莫悔，封無功後悔沒有把當初的殺孽狠狠的給造下來。
將他打暈擄來，這就不和莫悔計較了，畢竟能離了霍朝雲那個大殺器，他也是求之不得。但是吧，將他五花大綁的捆在床上，扒了他精心製作的人皮面具不說，還一併扯了他的假髮，這莫悔瞧他一眼就能笑上一刻鐘的時間。受此大辱，君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點也不想拿正眼瞧這莫悔，但是卻突然被莫悔身上的變化給吸引了去。
莫悔斜癱在矮塌上，見他身著銀白色內襟，外罩卷草紋鵝黃色衣衫，腰束月影犀帶，夜光透過窗柩，帶中月影浮動。『隱湖』的校服看起來很是清朗朝氣，但此刻莫悔白凈的臉上突然爬滿了紅色咒術，看起來面目可憎。
封無功仔細的觀察了莫悔臉上紅色的咒術，發現這咒術竟是活的，爬到了臉上，又游到了脖頸，最後隱於衣領之下。
據他所知，這乃是『隱湖』的秘傳禁術——扼吭，扼其吭，制其死命。中術者，被施術者玩弄於股掌之間，唯命是從，至死方休。『隱湖』宗域並不如它向世人展示的那般霽月光風，背地裡竟是些腌臢的術式。沒想到，如今的『隱湖』新任家主竟被人下了此等咒術，掌控堂堂元嬰之人，那又是何等風光。
莫悔似沒在意封無功對他的打量，也不顧自己剛才可怖的變化。只一味的笑話封無功這鋥亮鋥亮的小光頭，他可是知這位大妖最是風流不過，出名的多情種。如今卻變成了一個和尚，改吃素了，與記憶中的封績大相徑庭，模樣很是滑稽。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肆意的笑了。
「怎麼，對我身上的惡咒有興趣？」莫悔清清亮亮的聲音略帶未收的笑意。
「不，我沒有。」封無功冷道。
「那我便告訴你，這是我那短命鬼哥哥給我下的咒，臨死前還給這咒加諸了指令，讓我一輩子都為莫家賣命。」莫悔長有一張與年齡不符的稚氣臉龐，此時琥珀眼裡流光閃爍，梨渦深陷。
不，他不想知道，封無功有點疲憊，他不想聽他們兄弟之間的愛恨情仇，無趣的很。
「你告訴我，做甚？我們並不是熟識，你認錯人了。」封無功臉木木的，死咬牙關，堅決不承認。
莫悔拿出那把屬於前任家主的『禍生』扇，一下關上又一下合上，道：「這上面那短命鬼的靈力我已經抹去了，本來還想送你一個見面禮來著，既然我認錯人了，那這把『禍生』怎麼也送不出去了，不如熔了給那短命鬼立個碑，就是小了點兒。」
「通機變者為英豪」，封無功深諳此理，「當年救你不過隨手而為之，本少並不想以此來挾人。但你也不能對你的救命恩人如此粗魯，這麻繩實在太糙了，硌的肉疼。」
莫悔裝模作樣的要去解繩，可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躺了回去，道：「我放了你，那你就跑了。」
封無功無法動彈，只能被動的聽其一言。
原來當年他棄了這莫悔后，恰逢莫戲時挑選死士。旁系莫氏找來了一堆最底層、最貧窮、最沒有尊嚴，為了一口溫飽就能出賣自己性命的人，這莫悔臉上抹了把鍋底灰偷偷濫芋充了數。即便有門生髮現了他，也沒有開口指出，那些人巴不得這莫悔死。
沒想到，莫戲時真慧眼識珠一眼相中了還是只黑瘦猴子的莫悔。
封無功比較好奇的是這莫戲時是不知道這莫悔是他同母異父的弟弟，怎麼敢把後背交給他，說不定這莫悔本就心生嫉恨，給他來個暗刀。
莫悔說在初當死士的那段記憶里，只知道後來每天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不斷的廝殺。他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出來見到日光的人。
封無功終於忍不住好奇心，問道：「那莫戲時知道你是他的弟弟嗎？我聽傳言說你是個孽種。」他說完，覺得說得太直接了，稍微婉轉了些：嗯……血統不是那麼的光彩。」
莫悔倒也不計較封無功的多言：「我原本以為他是不知道，可他臨死前召了我過去，他說他知道我是他的弟弟。」
說完，莫悔突然自嘲般的笑道：「他說我是個孽種，母親是因我而死。讓我替他擋了無數次致命的殺招是應該的。我也在想，他讓我溫飽，讓我提升實力，不過是為他做個更好的盾，他可能從未把我當成他的弟弟。」
封無功翻了下身，綁的太久感覺半邊身子都麻了，他接著說道：「他死了，你得到他所擁有的一切，這一切甚至本不該屬於你，你現在不應該春風得意？」
莫悔終於收起了他那標誌性的酒窩，起身負手站在窗前，凝視高高懸起地明月，聲音暗啞：「是他將我困在了這兒，作為死士皆被下了扼吭，他臨死前還陰了我一把，讓我替他守著這隱湖。或許是真的彌留了，盡說些胡話，還說讓我不要再為別人賣命了。」
后似喃喃自語般：「他死了，我當高興的。」
「所以你不高興了，你就殺了那些百官？」封無功漫不經心的說道。
「那短命鬼死了，那小國主讓一堆老傢伙過來看笑話，我看著實在礙眼，他們怎麼能活得比他還要久，所以便偷了些壽命。」
封無功心下驚道：這人這麼任性的嗎？
莫悔又肅殺道：「可或許還是不甘當這勞什子掌域，索性一概捕殺了。」
這下封無功果斷是無語了，大佬做事就是兩個字：霸氣！
封無功道：「你就不怕那小國主怪罪下來，那千軍萬馬的鐵蹄能把你這隱湖踏平了。」
莫悔輕輕的「哼」了一聲，重新漾起了他那可愛的酒窩：「就算我死了，我也要守住他的宗域。況且我用的是你教我的術法，人主查不出來的，隱湖不過是多了番動蕩，總歸會平靜的。」
封無功覺得這百官殺的對莫悔毫無意義嘛，殺了對莫悔無甚好處，還讓人主怪罪下來。這便宜得來的掌域之位都還未坐熱呢，便自惹了一身騷。
他搖了搖頭，這兩兄弟都是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