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歸晚坐在馬車裡,聽著他馬蹄遠去的聲響,想象他威武挺拔的模樣,淡笑道:「我等你……」
江珝走後,整個檀湲院空蕩蕩的,歸晚的心也像缺了什麼。不過好在還有小江淮,平日里,不是照顧孩子便是聽江沛給她講他各種在家塾發生的事。如是,這日子也不算多寂寞。
二月初,天漸暖,連白日也長了。歸晚終於出了月子。經過這一個多月的進行照料,小江淮也壯實了許多,雖不能和人家滿月的孩子比,可總歸有個小模樣了。歸晚帶著他回武陽侯府看看。外祖母入冬身子便不大爽利,上次來送賀禮還是兩位舅母來的,曾外祖母還沒見過這個小曾孫呢。
江老夫人不大支持,畢竟江淮太小了,別看養了一個多月了,瞧上去沒比足月出生的孩子大多少,畢竟這是大房的長子,也是江家的長孫,所以她免不了要擔心。不過轉念想想,歸晚也不容易,還未出月子夫君便走了,心情定然不好,若是回去見見親人能開心一些,那便讓她去吧,至於孩子,想來同在京中,這路程也折騰不著,多派幾個婆子乳母照顧便好,於是她同意了。
歸晚一路順利,回了娘家,小江淮也很貼心,路上沒哭沒鬧,吃了母親的奶后,便一直睡著。到了侯府時,卻醒了。
兩位舅母得了消息,早便在門外侯著了,見了歸晚都迎了上來。杜氏也侯在正堂,一見外孫女,激動得不得了,話沒說出來,眼淚先流出來了。歸晚趕緊上前去哄了,祖孫二人聊了會兒這心情才算好起來。老太太摸著淚道:「快讓我瞧瞧我曾外孫!」
乳母抱過孩子,瞧著那小模樣哪像個滿月的孩子,老太太心酸,不過小傢伙可歡實,順勢抓住了杜氏撫他的手指頭,逗得杜氏抿唇笑起來,哼了聲:「嗯,還真是像他爹!」一旁的何氏聞言,也接了話。「可不是像么,你瞧瞧這小模樣,才這麼大點便眉眼分明,小鼻子挺直挺直的,可不是像他父親,嗯,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的!」
「瞧二嫂說的,哪有那麼誇張!」梁氏撇嘴,於是也貼了上來,大眼一瞧,呵了一聲,笑道。「喲,還別說,這一月不見,出息了呀。可不是像極了雲麾將軍!」感嘆中,想起了歸晚和江珝的前因後果,嘖嘖道,「緣分這東西還真是天註定,你說說,誰成想這兜兜轉轉,兜兜轉轉竟又轉到了一起,怎麼就會這麼巧!」雖然曾經女兒的事,梁氏心裡懷怨,可眼見著不止江珝,連整個沂國公府都把她捧在手心裡疼著,她不放下也得放下了。可即便如何,可還是忍不住試探道:「歸晚,你就沒想過,許是他一開始就知道是你,所以才非你不娶的?」
「沒有,真的是巧合。」歸晚淡笑,也沒再做其它解釋,便和大夥聊了起來。
這畢竟是外孫女的第一個孩子,杜氏怎麼都喜歡不夠,可無奈孩子太小,不能久留,歸晚沒待多長時間便要回去了。杜氏依依不捨,囑咐著,往後天暖了便再回來,歸晚含笑應下了。
歸晚帶著一眾人上車,和送到門外的祖母和親人們道別,便踏上了回去的路。
許是喜歡馬車悠悠的感覺,小江淮又睡著了,歸晚也闔目休息,然就在此刻,馬車猛地一晃,停住了——
馬車剎得太急,歸晚險些沒朝前栽出去,她驚聲問:「怎麼了?」
林嬤嬤挑簾看了一眼,道:「好似前面有人,擋住了車。」
歸晚也透過車簾縫隙瞥了一眼,沒看清什麼,懷裡的孩子卻動了,皺著小眉頭便要哭,她趕緊輕拍哄著他,並對林嬤嬤道:「下去看看吧,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林嬤嬤應聲,可未待她動身,馬車又繼續前行了。
小江淮到底還是哭了,摸摸小被子,他是尿了。歸晚也顧不得許多,趕緊讓小丫鬟拿尿布來,讓乳母給他換了。
換了換了,可小傢伙如何都哄不好,嬤嬤道他許是餓了,趁著還未到公府,歸晚解衣給他喂起奶來。果不其然,吮著母親,小江淮安靜多了。瞧著他憨憨的模樣,兩隻小腮一鼓一鼓地,她會心笑了,點了點他的小鼻子,道:「跟你爹你一個脾氣,犟得很呢!」
正喂著,車戛然而停,歸晚驚。這是又怎了?今兒出趟門怎麼這麼不順呢。
「少夫人,到了。」車外,馬夫低沉著聲音道。
歸晚蹙眉,警惕道:「到哪了?沂國公府沒這麼近吧!」
外面車夫沒言語,林嬤嬤起身便要去掀簾,卻被歸晚一把按住,搖了搖頭。林嬤嬤看著還在吃奶的孩子,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然就在這時,隨著一聲熟悉的「歸晚」,車簾被挑開了,驚得林嬤嬤趕緊擋在了歸晚面前,
二人同時望向車下,愣了,面前不是別人,正是薛青旗——
望著車內的一幕,薛青旗也僵住,透過面前的林嬤嬤,他只看得見歸晚的半張臉,他目光掃視,瞧見了她半裸的雪肩,再向下……他趕緊甩下車簾,尷尬道了聲:「抱歉。」接著又道,「到地方了,下車吧。」
「到哪了?我為何要下車。」歸晚端坐在車內,鎮定從容道。
薛青旗沒回答,依舊道:「下來吧。」
「不下,我只回沂國公府。」她冷聲道。
「你不下,那就只有我上去了。」
「你敢——」
話未完,青旗已經掀簾上來了。歸晚還在抱著孩子,他側過臉去,蹙眉道:「你沒別的選擇,沂國公府的人都被我押下了,我不會放你走的,你跟我下來吧。」說著,他瞥了眼嬤嬤身後,露出的襁褓,低聲道,「孩子太小,別嚇了他。」
雙方僵持,歸晚挑簾看了一眼,朱門深宅,不是薛府,她沒見過,但猜也猜得到,應該是薛家的別院。她望望圍繞的護衛,果然一個眼熟的都沒有,再朝遠處,連個人影都難見,地處偏僻,怕就是她喊也不會有人聽見,就算聽見,如此架勢,誰敢管。
權衡之下,她決定聽他的,於是整理衣衫,趁這空檔乳母去幫她抱孩子,她卻一把扣住,驚了乳母一跳。
車夫護衛都能被收買控制,她誰也不信了。從現在開始,她絕不會撒開自己的孩子。
她只能簡單地把衣服提上,連繫帶來不及系,抱著孩子下車了。外面寒氣逼人,吹得她一個激靈,薛青旗趕緊把自己的裘衣解了下來,甩開披在了她身上。他拉緊衣襟的那刻,看著她懷裡的孩子凝了一瞬,將那孩子也包了進去,帶著她入了別院。
入門前,歸晚頓足,朝後看了一眼,隨即入門了。
薛青旗將她安置在了正房稍間里,整個正房的地龍都燃得火熱,一入室便如暖春。看來薛青旗早便準備好了,今日的事都在他的計劃內。
歸晚趕緊把孩子放下,摸了摸他的小手小腳,還好都是熱乎的,她一顆心放下了。
小江淮太小了,若不是因為他,歸晚今日如何都不會妥協的。她坐在床邊哄著,見孩子不鬧了,她看都不看薛青旗一眼,漠然問道:「你究竟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