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薛公子,男女授受不親。」
歸晚冷冰冰的一句話打破了重聚的氣氛,理智回歸,薛青旗想要鬆手,可奈何這胳膊便就不聽話,攬著她一動未動。
昔日二人相見,皆以禮相待,想來這般親密似未曾有過,他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滿足感。薛青旗目光切切,脈脈柔情,從她青絲到臉龐、頸脖、肩頭,最後回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定住了。
他以為能從她眼中看出點滴情思,然她眼底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心驀地一冷,緩緩鬆開了手。
「薛公子,你為何跟蹤我?」歸晚退後一步,寒聲問。
「我沒有跟蹤你。」
「沒有?那你為何拐我入這小巷中。」她追問。
他眉間的憂鬱瞬間被一抹凝重取代,他沉聲道:「有人在跟在你身後,我是不得已把你帶到這裡,企圖甩開他們。」
一張純澈如玉的面孔,附之鄭重的表情,簡直讓人沒辦法懷疑。不過歸晚還是仔細斟酌,想到方才那幾個身影,肯定不止一人。
「若果真如你所言,你欲幫我,報官或通知公府侯府便罷,何故攜我到此。」
薛青旗思量須臾,還是道:「因為我有話想與你說。想問問你……你過得可好?」
「好。」歸晚連個遲疑都沒有,應道。
薛青旗蹙眉,又問。「他待你可好?」
「好。」她依舊乾脆利落。
薛青旗啞口,無奈地欺近她,深切道:「歸晚,你不必騙我了,江珝的性子我了解,他豈會待你好,他娶你不過是為了利用你!」
「利用我什麼?」
「這……」青旗吞吐,目光透著股無力感,他望了她半晌,索性道:「你聽我的便是,他娶你絕非這麼簡單。」
「好。」歸晚突然應了聲,「我便聽你的,那你告訴我,我該如何做?」
「離開他,我帶你走。」
「去哪?」
「哪都可以。」薛青旗激動道,「去江寧,我可以把你安置在那,待京中平定之後……」
「等等。」歸晚打斷了薛青旗,「所以你的意思是,把我藏在江寧,而你在京中。那我算什麼?你的妾?不不,連個名分都沒有,說外室更合適吧。」
她語氣平靜,可話語好不犀利,諷刺之意頗濃,戳得薛青旗心疼。「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把你迎回薛家的。」
歸晚無奈。說來薛青旗也是個絕世無雙的如玉公子,性格溫潤,才華素茂,可偏就在這事上死腦筋,執念太深。
「薛公子,我們的事已經過去了。這世上好姑娘多得是,你前程錦繡,何必把心思都浪費在我身上。且不要說我和江珝是御賜姻緣,無力抗拒,便是沒有這層關係,我也不會離開他的。我二人已經是夫妻,他又待我還好,我為何要離開他。」
「待你好?」薛青旗冷笑,步步朝歸晚逼近,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在她耳邊陰聲道了句:「你可想過,若他知曉你有孕,會如何待你……」
「啪!」歸晚一巴掌將薛青旗的話扇了回去。他驚愕地瞪著面前人,不敢相信這一幕。
歸晚冷哼了聲。當初是他對著外祖母的面發誓,日後再不提此事,可方才呢?就算自己有孕,眼下也與他無半分關係了吧,君子豈會以此要挾。想到他剛剛那陰鷙的眼神,歸晚突然覺得,她好似把他看得太簡單了。
「這算什麼?想威脅我嗎?」她不屑道,甩開了他的手,扭頭便走。
薛青旗慌了,他悔恨口不擇言,趕忙跟了上去要解釋,然卻被林嬤嬤插在了中間攔住了。林嬤嬤鄙夷地瞪了他一眼,她怎都沒想到往昔的謙謙君子,竟也能說出這種話來。
青旗是真的急了,繞不開林嬤嬤,只聞他大呼一聲,「歸晚,你別走!」
一聲落地,還沒待歸晚出巷子口,只見三個蒙面黑影從天而降,把她攔了住——
三人步步緊逼,歸晚驚得頭皮發麻,心跳都靜止了一般緩緩後退。
林嬤嬤也顧不得薛青旗了,轉身便要去救表小姐,卻被身後人搶險了一步。薛青旗兩步沖了上去,就在對方撲上來的那刻,他一把將歸晚拉到了身後。
動作如此之快,對方好似有點吃驚,頓了住。然不過剎那間,三人再次撲了過來,以三圍一,與之交鋒。
看著面前周旋其中的薛青旗,歸晚略驚,她竟不知道他也是帶身手的。
可帶了又如何,書生畢竟是書生,且對方人多,不過幾式青旗便招架不住了。他轉頭對歸晚喊了聲「快跑!」便奮力去抵那三人。
歸晚哪跑得掉!眼見三人分成兩勢,二人困住薛青旗,一人兩步便飛到了歸晚身後,伸臂便去抓人,卻被手疾眼快的林嬤嬤攔住——
歸晚跑了幾步,忽而聽到身後的呼聲,頓時轉頭,只見林嬤嬤已被那人捉住,擒拿在地。
她嚇得愣住了。
林嬤嬤頭被磕破,血跡染了額角,歸晚心猛地一滯,眉頭一蹙便要返回去。
她不能把林嬤嬤一人留下——
可就在她邁出的那瞬間,一直胳膊攔腰將她拉了回去,她後背重重地撞在了一面堅硬的胸膛上。她蹙眉仰頭,視線對上頭頂人的那刻,如同無盡黑暗中尋到了那顆最亮的啟明星,她雙眸頓時被點亮了,連心都跟著蕩漾起來。
「將軍!」
她激動地喚道。江珝看著她,幽沉的嗓音嗯了一聲,還沒待第二句話吐出,擒住林嬤嬤的人瞬移般突襲而來。江珝抱緊歸晚,抬腿便是一腳,不偏不倚,正中那人命門。
那人悶哼一聲跪地。想來對方也是個高手,不過須臾便再次站起,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朝著江珝直奔而來。
江珝推開歸晚,徒手招架。
江珝身手自不必說,對方雖持劍卻占不到任何優勢,幾式下來反被逼至牆角。那人目光流竄,慌亂中一眼搭見了角落裡的小姑娘,一個虛招繞開江珝直直朝歸晚刺去。
這速度之快,歸晚來怕都來不及生,當即呆住了。
就在劍尖便要刺入她的那刻,她驚叫地閉上了雙眼。
接著,劍尖並沒有如期而至,隨著一聲低嘶,身周的一切都靜止了。她張開眼,面前,那把劍直直插入了它主人的胸膛里,而握劍的,正是江珝。
歸晚嚇得腳都軟了。接下來便問一聲令喝,禹佐帶著侍衛追了上來。
「將軍,你沒事吧。」禹佐跟上來,急迫問。
江珝搖頭,一張俊朗的波瀾不驚,整個人清冷得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若非他身上還帶濺著血點,沒人相信他剛剛殺了個人。
他鬆開劍柄,那人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他面無表情地瞥著地上的人,拿出只手帕擦了擦手。旋即對著牆角的歸晚勾了勾唇,便朝她走去。
然就在他邁開的那一剎,他稍頓,眉頭微不可查的蹙了蹙。歸晚當即想起什麼,驀地朝他奔了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仰頭問道:「你可還好?」
被她這麼一撲,江珝有點怔,察覺到她扣在自己腰間的小手在不停地試探,他明白她問的是自己的傷。看著懷裡人,心莫名暖了一瞬,他拍了拍她的小手,一掃方才的清冷,難得笑了笑,柔聲道:「我沒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