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兩害相權取其輕

「黃知軒小子雖然心性和心智都極不簡單，但畢竟出身貧寒，成為勛貴也不過十數的時間而已，以一已之力又是在刑部大牢中，將殺他的人和滅口的人都留下，實在是不可能。」

「聽說在傍晚的時候，石守信去拜訪了刑部尚書於中天，或許此事背後是石守信有所察覺，在監牢中提前進行了一些安排。」

派人去殺刑部侍郎劉明之後，趙普仔細思索了整個事情經過，結合所掌握的信息，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來人，去安排一下，老夫要秘密去一趟衛國公府。」趙普最後有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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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知軒和石守信商定明天的行事方略之後，便回到了石保吉給自己安排的客房，醜女和猴子、端木熊還沒有睡，倒是黑娃沒心沒肺，仰躺在黃知軒的房間軟榻之上，呼嚕聲震天響。

黃知軒看著醜女欲言又止，他料定趙普可能會對刑部侍郎劉明殺之滅口，本來是想讓醜女去給刑部侍郎劉明示警，乃至順便保護一下，但一想剛才來的路上抓的那個刺客武功高強，由此看出趙普這樣的大咖麾下高手，層次恐怕比醜女還要高，若是派醜女去很可能會遇到危險。

而比起醜女的生命安全，多掌握一個證據又算得了什麼。

醜女感覺到了黃知軒想要給她說什麼，目光閃動了一下，沒有吭聲詢問，她是這個世界上最安靜的女人，黃知軒若是不說，她絕不會去問。

黃知軒看了一眼猴子和流著噁心哈喇子的黑娃，心想這兩少年既然已經參與進來，一些事情便不能再瞞著他們，而且站在兩少年的角度，也擁有知曉一切的權力。

最後他將目光定格在了端木熊身上，問道：「好了，端木兄，現在將你的來歷，以及被抓進刑部大牢始末說一說吧！」

端木熊卻撲騰一聲直接跪在了黃知軒面前，一個一米九的魁梧大漢，竟然淚流滿面，紅著眼睛哭泣道：「小人求求黃縣子，救救小人的兄弟，小人願意給縣子做牛做馬。」

黃知軒怔了一下，將端木雄扶起來：「你我共經患難，可謂是患難之交，端木兄完全不必如此，有什麼困難先坐下說，只要端木兄和你的兄弟沒有做過違法惡事，我自會出手相助。」

端木熊一聽，一臉感激的再次感激一番之後，這才將自己的來歷和遭遇說了出來。

原來這端木熊是長安鏢局的一個鏢頭，此次帶著十個兄弟從長安保一趟鏢來到東京，不料來到東京之後，他們保的鏢神秘消失了，而托鏢之人是官宦人家，直接告官，刑部的人將他們給抓進了大牢。

黃知軒又仔細詢問了端木熊從長安過來一路保鏢的過程，據端木熊所說，路上除了遇到一夥小毛賊，被他們輕易打發走之外，再沒有遇上任何事情，可是他們所保的鏢就這樣沒了。

「端木兄，明日我會去刑部打聽一下情況，若是能夠將你們兄弟救出，不會吝嗇出手。」黃知軒點了點頭，最後說道。

端木熊見黃知軒雖然話語誠懇，但話語中依然有所保留，便有些著急，撲騰一聲又跪了下去：「縣子若是能夠將我等兄弟救出刑部大牢，我端木熊願意給縣子為奴為婢，終生看家護院。」

黃知軒心中一震，好一個講義氣的漢子，為了救兄弟，願意委身為奴，要知道成為奴籍之後，不但自己再難脫離奴籍，其後代子孫也將一直是奴籍，所以很多人寧願當乞丐，當流民，寧願餓死，也不願給別人為奴。

「阿軒，你就幫幫端木大哥吧！」不知什麼時候黑娃已經醒了過來，被端木雄所說給感動到了，隨手將嘴角哈喇子擦掉，開口幫端木熊求黃知軒。

「為了救同鏢局的兄弟甘願為奴，這的確是難得，而且由此也能看出他剛才所說應該沒有問題。」黃知軒深深的看著端木熊，目光如電，他卧底三年，鍛造一身精湛演技，同樣也鍛鍊出了一雙『火眼金睛』，從這一晚上接觸到現在，雖然時間不長，但已經可以肯定這個端木熊是個沒有什麼城府，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漢子，所以這個端木熊絕不是在他面前飈演技，更不是什麼苦肉計，是真性實情的展現。

「好，端木兄，你的兄弟我會幫你救出來的。」黃知軒受不了端木熊的苦苦哀求，也受不了黑娃和猴子期盼的眼神。

……

……

打發走了端木熊、黑娃、猴子、醜女之後，黃知軒躺在床上休息，但今晚上發生的事情如電影一般在腦海中閃現，讓他久久難眠，而且心中甚是不安。

「這樣做恐怕是錯了。」沉思良久，黃知軒終於找到了自己難以入眠和感到不安的原因。

就算自己掌握了所有的證據，就真的能夠扳到趙普？按照眼下朝堂上的情況來看，趙匡胤還有太多的事情離不了趙普的幫忙，更何況一國宰相，又是開國宰相，豈是說換就能換的。

若是扳不倒趙普，與其撕破臉皮，除了釋放一下心中的怒火之外，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而且還可能讓自己的前景變得非常不妙。

要知道，即使自己有陛下的寵信，背後還有衛國公和燕國公主，與身為百官之首，在大宋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的宰相相比，依然差了太多。

畢竟相比黃知軒，趙普在陛下心中的寵信地位只會更高，而且大宋立國，趙匡胤能夠成為皇帝，從龍之功趙普排在首位，可以說趙匡胤的很多大事都是趙普在背後一手策劃的。

「小孩子才看對錯，成年人只會看得失。」黃知軒突然想起在後世很流行的一句話。

黃知軒無奈的嘆了口氣，之前他與石守信定下在明日朝堂上當場對質的計劃顯然太衝動了一些，現在想想剛才石守信好幾次欲言又止，或許便是想要勸自己忍一忍，長遠考慮，但基於某種原因，最後沒有提出來。

當然，趁機討價還價，得一些好處，或者解決一些麻煩……也絕不能相讓。

黃知軒心中有了決定，又翻身爬起來去找石守信了。

只是剛出門，便遇見了石保吉，後者腳步匆匆，來到他面前便低聲道：「宰相趙普秘密來訪，我爹在會見之前讓我告訴你，宰相大人連夜來訪，應該是想要私了，如何抉擇由你決定。」

黃知軒心中吃了一驚，不愧是開國名相，這麼短時間內便找到了最關鍵環節，而且做出如此果斷的決定，最主要的是不惜以宰相之尊，屈身來衛國公府求和，以商私了。

「這才是一個成熟、老練的政治家所為，當然也是一個老狐狸的所為啊！」黃知軒心中感慨。

他突然想起，原本歷史上趙光義在趙匡胤後期成為親王之後，在與趙普的爭鬥中逐步佔得上風，並且利用趙普貪賄太巨的事情，利用各種手段，終於讓趙匡胤對趙普逐漸不滿，將其罷免，打發出東京城為官。

可是趙光義當了皇帝之後，趙普立刻涎皮涎臉、奴顏卑膝的在第一時間向趙光義效忠，可以說連一點氣節都沒有，而趙光義當著滿朝文武在將趙普百般羞辱之後，看重趙普才能，又讓趙普為相。

而等趙普為相，逐步掌握大權之後，又施展各種手段將一些官員和勛貴弄得家破人亡，乃至滅族。這些人都是他從宰相位置下去，而趙光義又當了皇帝，想著他肯定再難以翻身，對他曾經各種羞辱和迫害的人。

「這才是真正的老狐狸啊！所謂能屈能伸恐怕都不能形容他們了。」黃知軒心中暗嘆不已的同時，也是警惕之極。

「除非能夠一下子將這樣的老狐狸弄死，或者永世無法翻身，否則便不可輕易與其結仇，更不能與其撕破臉，嗯……或許惦著這張嫩臉，裝糊塗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黃知軒一邊跟著石保吉往會客廳走去，一邊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

……

黃知軒來到衛國公府客廳外，石保吉指了指裡面，便打著哈欠自顧離去。

黃知軒對其點了點頭，透過窗戶看著趙普和石守信笑容滿面的談笑風生，心中禁不住再次感嘆一聲「老狐狸」，然後便腳步有意加重的走了進去。

「下官黃知軒拜見宰相大人。」黃知軒進了客廳，一絲不苟的行行禮，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滿之色。

趙普笑著點了點頭，道：「黃縣子不必多禮。」

這樣說著，趙普心中卻是禁不住心想：「看這小子的神色表情，莫非還不知道刺殺他的背後是我？」

「多謝宰相大人。」黃知軒直起身，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滿是感激之色，「下官在刑部牢房遭刺，委屈之極，請宰相大人為下官做主，為下官找出真兇。」

石守信見黃知軒這樣說，頓時心中鬆了口氣，而趙普看著黃知軒臉上真誠的不能再真誠的感激之色，則是心中越加疑惑：「難道這小子真的不知道這背後是我所為？」

是了，這小子展現的種種神通本事，都是跟扶搖子陳摶學的，不管有多聰明，就其本身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郎而已，而且還是一個貧民小子而已，人生閱歷決定了他的判斷。

再說這件事情本身安排周密，刺殺他的人和滅口的人即使落在石守信和他手上又能怎麼樣，這兩人都是死士，他們也問不出什麼。最主要的是老夫與其無冤無仇，正常情況下他怎麼可能會想到是我殺他。

趙普這樣想，其實一點都沒有錯，邏輯也絕對是正確的，但問題是黃知軒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存在，除了這具身體之外，他根本就不是一個沒有什麼見識和經歷的十五歲少年郎，簡單的說他在這個時代是開了掛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再以常理去推斷，再加上黃知軒精湛的演技，這就註定了趙普的推斷只會越錯越遠。

心中念頭轉動，趙普臉上笑容更加溫和，道：「我等三人都清楚，黃縣子白天剛剛立下大功，既借和親之事安撫了南唐，又替陛下保住了長樂公主，可竟然有人在這個節骨眼上刺殺黃縣子，此人會是誰？」

趙普顯然是有意想將黃知軒的思緒往趙光義身上引，但黃知軒卻突然憤怒的說道：「宰相大人應該知道，下官這些天結下仇敵不少。」

趙光義怔了一下，這黃知軒好像不按套路走，但還是點了點頭，道：「不錯。」

黃知軒緊接著又說道：「下官先是得罪了契丹的『鷹眼』，之後又在幫皇城司破獲鄭王被下毒一案中，得罪了蜀國的密諜，下官懷疑這次刺殺下官的人，便是契丹人或者蜀國人。」

趙普還能說什麼，只好一臉深以為然，點了點頭，道：「不錯，黃縣子這些天為國立下大功，但也得罪了敵國暗諜，如今被敵國人刺殺，老夫身為宰相，定會稟報陛下，給黃縣子做主。」

未能將黃知軒的懷疑引到趙光義身上，趙普心中略有些失望，不過黃知軒認為是蜀國和契丹人所為……這樣也不錯，至少不會再懷疑他。

黃知軒頓時一臉的感激涕零狀，深深一禮：「宰相大人如此厚愛，下官感激不盡。」

對於這樣的結果，趙普也算滿意，點了點頭正要說什麼，黃知軒卻又說道：「下官略施手段將刺殺下官的賊子捉住，本來是要施展秘法問出幕後黑手的，不料突然來了一個強人，將那刺客給殺了滅口，還好下官從師父那裡學了不少手段，又將這個強人抓住了。」

趙普心中一震，但面上不露絲毫，道：「原來還抓到了兇手，黃縣子不如將兇手交給老夫帶走，老夫連夜送到大理寺，讓他們拷問出誰是兇手。」

黃知軒一臉為難的說道：「多謝宰相大人，只是下官抓到這個兇手是因為一個朋友幫忙，可下官的這個朋友的幾個家人陷入冤案，被刑部抓進了大牢，下官本來是想用這個兇手與刑部尚書於大人換一個人情的。」

趙普笑著擺手道：「黃縣子將你朋友幾個家人的名字寫下告訴老夫，老夫立刻安排人給他們洗清冤屈。」

黃知軒連忙道：「多謝宰相大人。」

客廳中一側就有文房四寶，黃知軒說完，立刻走過去，將連同端木熊在內，一共十五名長安鏢局的人名字寫了下來。

趙普接過來一看，足足有十五人，頓時眉頭微微一皺，一下子無緣無故的釋放十五名犯人，即使是他也是有些麻煩的，畢竟當今皇帝陛下一心想要成為千古一帝，對吏治和司法極為看重，而且他還有趙光義這樣的對手，如這樣的事情都可能會成為趙光義攻訐的破綻。

不過「兩害相權取其輕」，相比自己刺殺黃知軒妄圖陷害趙光義一事被暴露的危險，用些手段將這十五名犯人幫黃知軒從刑部弄出來，倒不算什麼了。

心中瞬間有了決定，趙普打了個哈欠，將名單收到袖中，站起來說道：「時間不早了，老夫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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