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雲起元門 第二章 下山遇險
火辣辣的太陽從天空灑下,燒烤著大地,山林宛若蒸籠,枝葉懨懨不振。
在一條崎嶇的山間小道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緩緩行走著,正是黎叔和沈雲。
山中的天氣變化無常,夜晚寒風冷冽,白天酷熱難當。
黎叔二人早將外面所穿小襖脫下,捆成一捆,背在左肩。
當兩道身影走到一處濃密林中時,前面的黎叔停下了腳步。
「好了,已經走了兩個時辰了,在這歇歇吧。」黎叔走到一顆大樹下,將小襖扔在一旁,一屁股坐在一顆大石上,解下腰間的水壺,大口喝著。
「嗯。」黑娃答應了一聲,也坐在一旁。
「黎叔,我……」黑娃低著頭,隨手用樹枝划拉眼前的泥土。
「黑娃子,在我面前還吞吞吐吐做什麼。」黎叔拿出火石點上火,抽著煙槍,「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
「黎叔,我這次出村求醫,生死未卜。你也知道,我的寒疾發作愈發頻繁了,連爺爺也束手無策,每次發作,痛苦不堪,照這樣下去,只怕……」黑娃抬起頭,朝著黑石村所在方向看了一眼。
黎叔將煙桿遞了過來,眼睛瞥了瞥黑娃腰間的小斧,皺著眉頭,額上皺紋堆成了小山。
黑娃接過煙桿,遞到嘴邊,狠狠抽了幾口。
看著黎叔已經蒼老的臉龐,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只覺一塊大石頭堵在胸口,一向堅強的他,此時淚水卻在眼眶中打轉。
「哎,苦了你了。黑娃子,沈老爹走了,如今你也要走出村子,無論此次外出求醫結果如何,一定要回村來,我與你嬸娘等著你回來。」黎叔長嘆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人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咳——咳——」黑娃被煙一嗆,眼淚竟不住滾落下來,趕忙別過頭去,用衣袖擦了擦。
「黎叔,我走之後,你和嬸娘一定要保重身體,還有煙兒姐,如果有合適的,就嫁了吧。此次外出,多則五年,少則三年,我一定會回來的。」黑娃將煙桿遞給黎叔,一字字鄭重說道。
「哎呦。」黑娃被黎叔踹了一腳痛叫到。
「凈說些沒用的喪氣話,你這樣出去,讓我跟你嬸娘怎麼放心的下,不如跟我回村算了。」黎叔狠狠瞪了黑娃一眼,沒好氣的訓斥道。
「我錯了,黎叔,你別發怒。」黑娃趕忙跳到一旁,唯恐又挨上一腳。
「哼,走吧,也歇的夠了,快些上路吧。」黎叔似乎很滿意黑娃的反應,也不管他,起身向前頭大步走去。
黑娃心裡也輕鬆不少,趕忙小跑跟了上去。
原本出山的路因為有一條懸空索橋,進山和出山只要兩個時辰,哪知索橋數年前斷掉,所以要想進出村子頗為不便。
憑空多出大半時間不說,且山道崎嶇難行,有些山道僅容一人通過,又因常年無人行走,遍布青苔,手腳並用也讓人走的戰戰兢兢。
又走了近兩個時辰,終於走出了大山,面前景象一下開闊起來,出現大片平坦草地。
黑娃與黎叔也早已經分開,畢竟黎叔想要趕在天黑前回去,也要近三個時辰的。
「啊——」沈雲一走出大山,心頭的陰霾彷彿也一掃而空,兩手合攏,對著來時的山道大聲喊道,驚起大片的飛鳥。
面前是一處峽谷,十幾丈寬的瀑布,水流湍急異常,挾帶著大片浪花向下游捲去,兩側樹木蔥蘢青翠,景色秀麗。
沈雲捲起褲管,走到瀑布下游中部,捧起清涼的河水洗了洗臉。
就在此時,從前面密林中緩步走出一隻黑狼,身上有幾處咬痕,體型瘦弱,微低著身子,呲著狼牙,一步步逼近沈雲。
沈雲早早便發現了這隻黑狼,這顯然是只離群的老狼。
只見十三歲的沈雲臉上毫無懼色,舔了舔嘴唇,緩緩抽出腰間的小斧,兩眼死死盯著眼前老狼,一動不動,彷彿眼前的老狼才是獵物一般。
眼前的老狼緩緩邁著步子逼近沈雲,前肢剛要踏進河水,卻腳步一頓,竟踏著步子,慢慢退回了樹林中。
「呼——」沈雲長出一口氣,墊了墊手中的小斧,又插回腰間。
就在此時,異變突起,沈雲只覺手足一僵,一股奇寒之力遍布全身,彷彿全身血液在此時也全部凍結。
與此同時,一股股鑽心的疼痛傳來,渾身上下如被冰冷的針扎一般,腦袋像要被撕裂開來。
沈雲強打起精神,想要站穩身形,偏偏身不由己,一段晦澀的口訣在腦中響起,疼痛這才削減一些。
那頭老狼卻又折了回來,舔了舔腥紅的舌頭,兩眼微眯,露出幾分狐疑之色,卻不敢靠近,只覺從面前的人類身上傳來一種危險之極的氣息。
沈雲自然將眼前的老狼看在眼裡,但現在自己寒疾發作,無可奈何,僅僅只能強打精神,將全部精神集中在默背那一段小斧上銘刻的口訣上,哪管得了面前緊盯其的老狼。
僅僅過了數息時間,對沈雲來說卻如此漫長難熬。隨著沈雲默念的速度越來越快,只覺一股暖流從丹田處傳來,身體恢復了一些掌控權,一把扯下腰間的小斧,死死攥住。
若是有旁人在此處,一定會大吃一驚。只見此時那黑黝黝的小斧表面竟泛起淡淡的烏光,碗口大的斧面上幾道花紋竟一亮而起,閃動著銀色光芒。
那隻黑狼卻如同受了什麼刺激一般,竟低吼一聲,向沈雲直撲過來。
沈雲本想側過身子,無奈身子實在難以控制,心下一狠,也不躲避,舉起小斧狠狠劈向撲來的黑狼。
「呲啦」一聲。
面前黑狼竟被一劈兩半,堅硬的頭蓋骨竟如豆腐一般。
此時的沈雲全身發冷,衣服如同濕透了一般,身體的最後一分力氣也耗盡了,兩眼一黑,栽倒在地,身形淹沒在水浪之中。
……
兩日後,易州瞻陽兩郡交界處,一隊二十餘人的小商隊在官道上緩緩行進著,當行至一條不起眼的小河時,商隊停了下來。
「洪鏢頭,前面便是白馬關了,我們在此休整一番,明日再趕路不遲。」一名滿臉皺紋,身著黃衫的老者掀開馬車帘布,對著一名長相彪悍,滿臉絡腮鬍子,騎著棗紅馬的大漢說道。
「全隊停下,在此休整,明早繼續趕路。」洪鬍子右手高抬,做出一個停的動作。
商隊在此時停了下來。
「馮三娘,你去附近巡視一番,看看有沒有山賊埋伏,順便打些水來。按蔡老的印象,附近應該有條小河才對。」
「是。」答話的是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婦人,皮膚白皙,頗有幾分姿色。
只見馮三娘一揚馬鞭,很快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整個商隊尋了一處平坦的開闊地,埋灶做飯。
商隊明顯分為兩撥,其中一波自然是以洪鬍子為首的鏢師,個個身著灰色統一鏢服,共十二人,剩下之人自然是以鄒公子為首的商隊之人。
一頓飯的功夫過去了,馮三娘騎著馬返轉回來,馬上卻多出一名少年。
「三娘,怎麼一會的功夫便帶回來一個娃娃,莫不是你偷漢子生的私生子。」商隊中一個三角眼的鏢師做出吃驚表情,陰陽怪氣的說道。
整個商隊聽了這話,一陣鬨笑。連那走出馬車的鄒公子也不禁搖了搖頭。
「討打。」馮三娘有意無意瞥了鄒公子一眼,臉一紅,雙眉倒豎,抽出腰間長鞭便揮了下去。
那三角眼的鏢師不閃不避,竟空手將長鞭攥住,可見功力深厚,是一名練家子。
「三娘,莫生氣,饒過他吧。」鄒公子輕聲勸道。
這名鄒公子二十七八歲,面容白凈,身著藍衫,腰間吊著白色玉佩,風度翩翩,難怪馮三娘自覺丟了面子,惱怒不已。
「洪鏢頭,鄒公子,這娃子十三四歲,怪可憐的,你們過來看看,能否救他一命。」馮三娘下了馬,將那少年從馬上抱下,平躺在地。
這少年正是沈雲。
鄒公子聽完三娘的話幾步走了過來,看其半邊身子濕漉漉的,甚至有些浮腫,明顯是泡在河中多時,后被衝到岸邊。一搭脈,發現這少年氣息若有若無,卻昏迷不醒,實在奇怪。
洪鬍子脫去去少年上身衣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只見少年胸前後背傷痕纍纍,看其傷痕,大半舊傷明顯是獸類爪痕,乃是虎狼近身撕咬和山豬野鹿掙扎踢踏所致,小部分新傷自然是墜入河中,被河中岩石划傷。
「嘖嘖,真不知這小子如何活到今天,即便像我們這樣走南闖北,刀口舔血的鏢師身上也沒有受如此多的傷,看來這小子活不過今天了。」那三角眼的鏢師暗暗稱奇。
「三娘,這小子來路不明,我們也不是見死不救,只是無能為力啊。」洪鬍子眉頭微皺,說出了讓三娘心下一涼的話來。
「哎,罷了,我只是見其可憐,而且有種似曾相識之感。這柄小斧被其緊緊攥在手中,便與他一同埋了吧。」三娘嘆了口氣,不禁又仔細打量了面前的少年幾眼。
「等等。」
就在此時,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
「讓我來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