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幾乎是在看到那個人的同時,帝何站起了身來,高於常人的神識威壓立馬外放,將那人籠罩在其中。
背後突然站了一個人,南何瞬間就感覺到了,她不動聲色的繼續著剛才的動作,等著來人開口或是動手。
指尖捏訣,將那威壓加重了些,那人立馬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去。
一道低微的悶哼聲在身後響起,雖然帝何已經減小了她受到牽連的可能性,但她還是感覺到了。知道他在幫忙,不由鬆了口氣。
南何往旁邊挪了些,接過老闆遞過來的包子,從錢袋裡拿了錢,往老闆手裡送去的同時,將身子完全避開了身後那人。
在她拔腿就要跑時,手腕上一重,那人拉住了她。
南何心裡登時「咯噔」了一聲,但下一瞬,腕上的感覺就消失了。
「沒事吧?」帝何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她忙扭頭看去,在看見他的那刻,徹底放下了心來。
「沒事。」她搖了搖頭。
在她想要將視線后移時,身後已經跪在地上的人,先她一步開了口。
「對不起!」
聽到這個聲音時,南何的心頓時疼了起來,她彎下要來,抬手撫上了心口,腦海里有一道聲音在哭喊,那聲音她很熟悉,是她自己的聲音,或者準確一點兒來說,是她這副身體,真正的薄言禾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要娶她!為什麼要娶她!!」
「當初救你的是我,不是她!你可知道,自那之後,我沒有哪一日不再盼望著,你會來找我!可是呢!你最後居然……居然你娶了她!!」
薄言禾漸漸嗚咽了起來,最開始還是壓低著聲音,到後來直接放聲大哭,那聲音刺耳的很,南何覺得自己的腦袋快要炸了。
一手捂著心口,一手捂在太陽穴上,疼痛讓她額上冒汗,青筋暴起,但極大的忍耐力卻讓她只咬緊了下唇,一聲不吭。
「怎麼回事?你這是怎麼了?!」一隻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帝何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聽起來有些著急。
南何抬起頭來,想要回答他一句,但卻是根本說不出話。
蒼白的臉再次出現在他面前,額間那抹黑色印記顏色變得比方才更重,甚至還帶了些血色,帝何心裡一驚,直接將她抱進了懷裡。
指尖抵在她的眉心,瞬間察覺到是怎麼回事,放在他背上的那隻手源源不斷往她體內送些靈力,以緩解她的疼痛,待她稍微直起了些腰時,指尖捏訣,一道術法從她眉心進入,將薄言禾的魂魄封印了起來。
疼痛慢慢消失,南何鬆開了已經被咬破皮的嘴唇,將額頭抵在帝何肩膀上,若不是帝何的手支撐在她腰上,此時她怕是已經坐在地上了。
「公子,這是怎麼回事啊?那姑娘沒事吧?!前面不遠處就有一家醫館,如果需要,我帶你們……」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眾人都沒有想到,除了帝何之外,其他人都愣在那裡,不知道該干著什麼,此時見南何恢復了正常,包子攤的老闆開口問了這麼幾句。
這人是在他的攤子前突然那樣的,若是被別人誤會了是他的包子有問題,那他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
「無事。不關老闆的事。錢不用找了,算是我們耽誤老闆生意的補償吧!」帝何開口扔下這麼一句,然後看都不看被他的神識威壓的根本直不起腰的那人,帶著南何回到了對面的麵攤。
「怎麼樣?可有好些?」
帝何將她扶到長椅上坐好,然後站在她旁邊,有些擔憂的問道。
南何搖了搖頭,隨即趴在了桌子上,她抬眼看著他,有氣無力的說道:「那人我認識,將威壓撤了吧!」
那人從帝何走過去時,就單膝跪在了地上,隨後就一直是那樣的姿勢,在他們過來后,來來往往的行人,在經過他身邊時,視線總不可避免的落在他身上,將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聽到她這話,帝何撤去了籠罩在他身上的威壓,然後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真的沒事了嗎?」
南何伸手從桌上的紙包中取出了一個包子,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道:「真的沒事了,就是有點兒……」
在看到她這個動作后,帝何就完全不擔心她了,在她面前坐下,絲毫沒有要聽她沒說完的話的意思。
但南何還是繼續說完了。
「就是有點兒餓。」
「……」
湯麵早就已經做好,但因為方才帝何突然走向對面,老闆就將那兩碗給了另外的客人,在他們回來坐下后,又開始給他們做了起來。
身上的威壓散去,那人頓時咳嗽了起來,鮮血順著唇角流下,他擦了擦,站起身來后扭頭看向他們兩人。
「包子還不錯,你不嘗嘗嗎?」南何轉過頭來,將嘴裡最後一口包子咽下,直視著他將紙包往他那邊推了些。
方才若不是他及時出手,現在坐在他面前的人,怕是就成了真正的薄言禾,他相信南何是知道這件事的,但卻想不明白她為何沒有一丁點兒害怕的意思。
「真的不吃嗎?」又問了一遍。
帝何當即皺起了眉頭,看著南何的眼神有些怒意:「你就絲毫不在乎……」
聲音戛然而止,眼中怒意完全散去,他看著面前時不時渾身顫抖的南何,皺緊了眉頭。
帝何不明白,她明明害怕的很,為何還要強撐著不表露出來!
「南……唔……」
在他開口的同時,被塞了一個包子。
「很香的!吃一個吧!」
「……」
將心裡所有想問的、疑惑的都牢牢壓下,帝何伸手拿下包子,牙齒微動,嚼了幾下:「嗯。挺香的。」
「是吧!」南何笑了起來。
眼前突然一暗,那人已經走過來,站在了他們邊上。
帝何沒有將視線移去,他低頭吃著剩下的包子。
南何視線上移,落在那人臉上,面無表情的說了句:「好久不見!江離!」
身旁站著的這人,正是在薄雅若消失那一日,和她一起消失的江離。
她從來都沒有跟別人打聽過江離的下落,沒有恢復記憶是尚且如此,更不用說恢復了記憶后。此時見他出現在這裡,雖然心中有諸多疑問,但回想起方才的疼痛,她便只說了那麼一句。
態度疏遠,語氣冰冷,江離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眸子瞬間暗淡了下來:「對不起!」
「為何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有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若是沒有記錯的話,我們好像就見過三兩面吧?」
和江離有牽扯的是薄言禾,並不是她,再加上方才發生的那些事,所以她絲毫不想和他多說什麼。
她是這樣想的,不代表江離也是這樣想的,在她問完那些話后,沒多久,他就開了口。
「我們很久之前就見過面的,你……你不記得了嗎?」江離見她沒有絲毫反應,低頭在胸前翻找了起來,隨即拿出一物,遞到了她面前,「這個!這個你也記得了嗎!?」
南何抬起頭來,將視線落在面前的那東西上面。
一個一分為二的白色琉璃珠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她擁有著薄言禾的記憶,便知道關於這個珠子的事。
這琉璃珠是檀楚還在時,和薄呂一起在天音寺中求來的,薄雅若也用一個,只是她的那個是白紫相見的,而薄言禾的就是江離手裡這個純白色的。
當初檀楚給薄言禾的時候,跟她說過,白色的琉璃珠佛法無邊,它可以辟邪擋煞,使人百病不侵,百毒不入,是能給生活帶來幸福的快樂之源。
後來檀楚死了,她被餵了毒,這琉璃珠緊跟著一分為二,就像是替她擋了一劫似得,然後她就在上面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半刻著「薄」字,一半刻著「言禾」。
遇到江離的那年,她是跟著流焰跑出去的,流焰一直都想要去見識見識鬼淵這個地方,所以就在流昀的帶領下,拉著她一起去了。
因為不會術法也不會絲毫武功,她留在了鬼淵外面,等著他們出來。
正是那個時候,她遇到了江離。
江離從小就跟著師父修鍊了術法和武功,他聽聞鬼淵中有許多奇珍異寶,就想去找找可以助他快速修鍊的寶貝,於是就來了這裡。
那時的他剛接觸術法不久,只會一些皮毛,勉勉強強過了第一重的風雪大陣,就被第二重的天雷擊中,送了出來。
流焰怕她受傷,在進去前給了她一大頓靈丹妙藥,她便誤打誤撞救了重傷的江離。
只是那時江離神智不清,只記下了她的眉眼,以及撿到了她不小心遺落的半個琉璃珠,不巧的是那琉璃珠是只刻了「薄」字的那一半。
所以就有了後面的事。
視線一直停留在那琉璃珠上,江離見她如此,以為她是想起來了,於是便滿臉期待的等著她開口,卻沒想到,當她開口時,說的卻不是他期待的話。
「這什麼東西啊?」南何將視線移到帝何臉上,像是在問他。
帝何沒有理會她,回頭看了一眼正端著湯麵走來的老闆,等那湯麵上桌,遞了一雙筷子給她。
南何看見湯麵,哪裡還有要和他繼續說下去的意思,她擺了擺手:「抱歉!我並不記得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