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三十四章:橋上人
「回來了?要吃什麼我便就不與你安排,你自個兒差使人去后廚安排,我安排的總總不和你口味....」
她坐在紫檀鏤雕金絲錦織椅上審閱著今日從前朝送到此處的奏摺,那日常的銅壇中紫煙照常的旋繞,她坐得許高,左後候著兩個一絲不苟的小太監。
「他們傷到你何處?若是傷了便就去找章太醫,他的法子輕,不然你的哎呦聲可以竄到天邊兒去。」
屋外有人送來果盤,她差使著端盤的宮女送到了何二郎身邊。
「你不開心?不開心便就去找此前與你玩耍的那兩小孩,不過有一人隨在梁公公跟前,怕是與你日後相處不會似之前自然了。」
珠簾被風吹動,點綴其上的珠寶被風拂動發出聲兒來。
「你還有何要問的?」
何二郎拂開了宮女遞過來的果盤朝前走了三步在珠簾前停下。
「你還有何要說的?」
她反問何二郎。
吹動的珠簾打在何二郎面上。
「你此前與我說的全是謊話!外面全然不是你口中的歌舞昇平,人人安居樂業!你騙了我!騙了所有人!」
珠玉墜落,似天穹掉落的雨滴聲。
「其他人都知曉,不過真清醒比不上假糊塗,假糊塗久了,便就不會在意真的世道是如何,此外我獨騙了你一人,並未騙世人。」
那人尋漠地回應,一卷一卷的奏摺置在她面前,使得外人瞧不出她此時的神色。
「你看見了什麼?」
最後一卷奏摺放落,她起身朝著何二郎走去。
「我看見了疾苦。」
「你看見了幾人的疾苦?」
「群人。」
「你還看見了什麼?」
「我看見有人在追殺他們。」
「誰人在追殺他們?」
「你派出去的人。」
「所以你來問罪於我?」
何二郎抬頭瞪著眼前的女人,但嘴中依舊未說出那一個字。
「疾苦?什麼是疾苦?他們吃的飽飯,還有千萬人吃不得飯,我差使下邊人讓那千萬人吃上飯,可便就因我是一個女子,下邊兒人便不願聽我話!追殺他們?為何我差使人去追殺那些人?那些人是逆黨,是一有機會便會砍掉你我腦袋,推翻我們這朝野的逆黨!」
她退回了椅上坐下,旁人端了一盞茶送到她面前她輕聲拂開。
「我瞞你,你若是有個皇帝的模樣我何苦死死把著這朝野!你不願收心,我倚你年少無知,頑鬧幾年也好,日後拘了性子還要埋怨與我,所以你便是這般與我說話!與我這般放肆!」
旁人退了出去,房裡只餘下了她與何二郎兩人。
方才的拍椅聲竄到屋外,屋外立著的侍從無不心底一驚。
花園裡新長的雜草開出星星點點的碎花來,由於沒礙著那些貴人的眼,所以也沒有人吩咐下去除掉,之後淋了幾場春雨雜草瘋長了起來,才被人除掉了去。
「回去歇息著,在外驚了神便就去找章太醫,餓了便讓人去找后廚廚子,對了,明日頤和園中聽曲兒,你若要來便來,不願來便就不來,我也不強你。」
人聲消,屋靜,殘餘珠簾拂動聲響不似此前那般清脆。
何二郎退出去時遇到了緩緩踱步走進的梁太監。
「那位小公子回了屋,您可以去找他。」
梁太監恭敬地說著,隨後從何二郎身旁掠過。
屋內響起了傳喚聲。
紅牆依舊紅牆,黃瓦依舊黃瓦,何二郎瞧著,不知何處變了原本模樣。
......
「小孩不聽話。」
「到了他們這個年歲便會生出些反逆心理,等著這一載過去自然會懂得老佛爺的好。」
「你匆匆來這兒作甚?」
「鐵牢里的顧先生去了,依小人見,可以將其屍首懸挂於鬧市之中,此定可消卻一些人心中的無妄之想。」
「隨你罷,有些乏了,你先退出去,容我一人緩緩。」
「老佛爺莫要擦勞過度....」
「嗯。」
紫檀燃寂,屋內空空如也。
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聲響起。
......
花燈亮起水橋下,橋上多了一些駐足停留的公子哥與一些個偷偷跑出來的人家小姐。
「你明日要唱什麼戲?」
「牆頭馬上」
「我記得些瑣碎,離上海那日你似乎唱的便是這一曲。」
「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鶴羨陪著春滿月外出添置明日上台要的胭脂,恰逢遇上了花燈節。
「聽說你明日也要去頤和園裡聽曲兒?」
「討了一張帖子,明日有我在,莫要緊張。」
鶴羨探了右手倚在橋檐,手朝著前方那對春滿月的玉手靠近欲要觸碰到時,匆匆然似乎想到了什麼又將手收斂了回去。
「你莫要去,那處不好。」
花燈濡染濕透沉進池底。
「我知道,但是沒有辦法。」
「鶴羨,你越來越迷戀這紅牆碧瓦處了。」
春滿月回頭笑道,春風擾動她的眉梢,鶴羨這才瞧著眼前的女子已然變得芳華正茂。
「瞧我這般久做什麼?莫不是想要娶我?」
「我....我想著....我想著你也該尋一處好人家商討嫁娶事了....」
鶴羨回頭羞紅了一張臉。
「好啊....」
「滿月!鶴羨!」
何二郎立在橋左,瞧見立在橋中的春滿月和鶴羨對著二人招手。
「你去了哪?」
「偷偷瞞著那些老婆子們出去閑逛了一趟,那些老婆子們沒嚇著你倆吧。」
「沒有。」
兩人自顧瞞下了一些事。
「今日我不開心,請你們去樓外樓吃一頓,你們願不願意陪著我去吃上一頓?」
何二郎側頭瞧向春滿月與鶴羨。
「我明日要登台,吃不得辛辣的。」
「能喝酒不?」
「少喝一些罷,我可不願將你們兩人拎回去。」
「那就走吧。」
三人聚在橋左,橋右傳來呼喚鶴羨的聲,尋聲看去是著著便裝的梁太監。
「我過去看看。」
何二郎拽住了鶴羨的衣角。
月光灑落,橋上行人臃腫擠靠一團,鶴羨走向橋中回頭看了一眼立在橋左的何二郎和春滿月,隨後回頭看著立在橋右的梁太監走到了橋右。
天光涼,起風的夜晚又多增添了幾分的涼意。
春滿月左手握住,收回落在何二郎身上的眼神后又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