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早餐

晴阿姨非常認真地聽著萍姐在講我母親與父親當年的故事，她若有所思。黃阿姨問我父親，身上有沒有帶女兒的照片，她想看看那個又黑又胖的小女孩究竟長啥樣。我父親撓撓頭尷尬地解釋道，其實他當時可能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小的孩子，還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知道為什麼一時莫名其妙地就說出了第一眼的感受，說著說著就哈哈大笑著來掩蓋自己的尷尬。母親則對黃阿姨說，其實我出生的時候也不知道為啥確實比較黑，外婆曾經說，可能因為懷孕的時候我的母親喜歡吃醬油，有幾次沒有胃口直接就醬油拌飯吃了。母親繼續說我滿月了就開始白起來了，而且還越長越可愛。父親摸了下口袋掏出了錢包，小心翼翼地把全家福拿給黃阿姨看，黃阿姨看著兩眼發光，還遞給晴阿姨看，然後就開始阿姨們的經典誇張。黃阿姨猛地誇我長得漂亮，有氣質，最重要的來了，就是有沒有男朋友，我母親說沒有，她就更加來勁了，說有認識一些很不錯的男孩子也是單身的，要給我母親過目過目。

萍姐很喜歡現在病房裡的氣氛，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子和大家暢談過了，看著母親有點憔悴的樣子中帶著快樂，心裡也是踏實多了。

雖然很不舍，但是母親並不想萍姐留在醫院陪她過夜。因為我家離醫院有點遠，所以母親讓父親跟二姨打聲招呼，安排萍姐到二姨家住幾天。萍姐本來想著在醫院過夜的話還可以多幫我父親照看我母親的，可是我的母親怎麼也不願意，她知道在醫院陪護睡覺根本睡得不舒服，萍姐難得回來看她，她也不願意萍姐那樣子的折騰。萍姐拗不過我母親，只好答應他們的安排，不過她也要母親答應她要讓她給送早餐。

第二天，萍姐早早就帶著她親手做的營養早餐來到醫院看望母親。萍姐做了小米粥和蒸米糕，她做了大家的份量。父親跟萍姐把粥盛起來端給兩位阿姨和母親，還有思鎮的特色蒸米糕。我小時候也經常吃蒸米糕和蒸芋頭糕，那是家鄉才有的味道。晴阿姨對萍姐的手藝讚不絕口，小米粥煮的非常香糯，雖然沒有調味料的點綴，但是大米自帶的甜味與小米結合口感和味道都特別好。因為萍姐也不太知道大家會不會對哪些食物過敏或者要忌口的，所以她在做蒸米糕的時候，只用了粘米粉和一點點香蔥，以及少許鹽作為調味。雖然是很簡單的兩道早餐，但是由於萍姐的用心，早餐更多了一份額外的心意，在它本身就好吃的份上，再增加了一重美味。

吃過早餐，護士來給晴阿姨她們和母親輸液，萍姐看著母親手上的針孔，心顫抖了一下，覺得我的母親這些日子太遭罪了。護士走後，萍姐清了清嗓子假裝自己在現場演講，她問大家喜不喜歡聽她講故事，母親、父親、晴阿姨還有黃阿姨，異口同聲回答非常想聽！萍姐看到大夥的反應，她低著頭捂著嘴巴在笑。我母親隨即拿了張紙巾，揉成一團，丟向萍姐，讓她不要嘚瑟了。萍姐撿起來紙團，說我母親等到不耐煩了，肯定是很想馬上就聽到她講故事，然後隨手把紙團丟進了離她三米遠的垃圾桶。黃阿姨似乎對一些小事特別感興趣，她看到萍姐隨手一丟就把紙團丟進去了垃圾桶，就覺得萍姐特別的厲害，還不自覺地鼓了幾下掌。搞得萍姐都不好意思了。晴阿姨看到萍姐快被黃阿姨誇暈了，趕緊去打破了黃阿姨的熱情，問萍姐今天要給她們講些什麼故事。

這些年除了與母親的書信來往之外，萍姐再也沒有跟家裡人有過多的聯繫。母親本來想說讓萍姐講講她這些年都做了什麼，但是又怕觸碰到她的心靈深處，所以還是沒有讓萍姐講她的故事。晴阿姨確實是個非常敏銳的聰明人，她讀懂了母親的心裡想法，便提出要萍姐給她們講講我母親和父親剛有了小寶寶之後的趣事。萍姐高興的連連點頭，她看了看我的父母親，調皮地跟他們講要爆料他們的糗事。父親在一邊哈哈大笑，很是自在，認為自己沒啥糗事，說糗事都是發生在母親的身上，他都是那個負責墊背的。

......

我滿月那年，父母親在外婆家擺了簡單的宴席，宴請親朋好友來吃飯。父親在忙前忙后地招呼客人。母親抱著小小的我在屋子裡坐著，與一些親朋好友聊天。

親朋好友來的都差不多了，宴席也開始上菜了，父親讓母親放下已經熟睡的我，但是母親卻擔心我一會醒了，而她又不能馬上得知，所以還是要抱著我去吃飯。父親想讓母親先把襁褓里的我給他抱著，這樣子母親就好先吃飯，母親覺得男人還是去招呼一下客人比較好，孩子還是她自己來帶著，父親沒法子了，只好隨她了。生活上的這些小事情，父親從來不會去跟母親犟，也不會強迫她，每一次都是尊重她的想法。大事情就由不得我的母親任性和耍賴了。

吃飯時，母親一隻手抱著我，一隻手拿著筷子，很靈活地吃著飯。父親在坐在旁邊，完全沒有幫助的機會。他想呀，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只要是自己喜歡，不管怎麼樣，都會把它做得很棒。母親吃飯時，正在熟睡的我有了一些動靜，好像快要醒過來。母親趕緊放下筷子，小聲對父親說，孩子馬上就要哭出來了。父親說要不讓他來抱著，而母親的回答卻還是不需要。萍姐坐在我母親的另一旁，她聽見了我父母親的對話，她問我母親有沒有問題，我母親表示一點問題都沒有。然後大家繼續吃飯。

「嘩」~熟睡中的我醒了，一下子哭了起來。母親被這忽然而來的哭叫嚇到了，本來靈活夾菜的手也顫抖了一下。這抖就抖好了，可偏偏母親正好夾著一根豆角正要吃，我這麼一哭把她給驚嚇到了，她這手一抖把豆角給驚嚇到了，嚇得豆角都跳到了我的脖子里。然而豆角在我的脖子里也就算了，給我弄掉它就好了，我親愛的母親大人竟然毫不知情，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豆角掉我的脖子里了。旁邊的萍姐目睹了剛剛幾秒鐘之內發生的一切，她保持了沉默，繼續吃飯，繼續暗中觀察。母親開始哄著哭鬧的我，但是我還是一直的哭鬧不止。母親走到屋子裡要給我餵奶，我也不喝，看看尿布也沒有濕。母親走到外婆邊上，問外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孩子會一直哭鬧著不停。外婆正想支招，萍姐就先在飯桌前站了起來，大聲地對我母親說讓她看看我的脖子。母親仔細看了看，發現了一根綠綠的豆角，驚慌地趕緊把豆角拿了出來，並用手帕給我擦拭乾凈。而我，當豆角離開我的那瞬間，萍姐說我就已經安靜了，外婆無語地看了看母親然後繼續吃飯，母親尷尬地笑了笑。萍姐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接著就是一桌人的大笑。母親害羞地走到我父親的邊上乖乖地坐著。父親摸了摸我的小腦袋，安慰著我，說我母親已經把那個豆角怪獸消滅了。母親正要反擊父親的時候，父親趕緊地做了個「噓」的動作，示意我已經慢慢地開始要睡著了。母親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小傢伙，欣慰地笑了，溫柔地饒過了我的父親。

......

一個能夠對你直言不諱的又能夠為你精心準備早餐的朋友，是我願意去守護和在乎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