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樓頂

我快步走出門口后，開始放慢腳，緩緩地小步走上樓頂，輕輕推開木門的那瞬間，眼前出現的只有一片荒涼。去年蔥蔥鬱郁的小香蔥全部枯萎了，只留下孤單的蔥頭，不過還好的是，正如父親說的，小香蔥又開始長了，零零星星的冒出一點點綠芽。走過門前的小盆栽，便是父親給母親搭建的小棚。竹子架依舊結實，卻不見一片綠葉，乾枯的藤蔓爬滿竹棚，我摸了摸掛附在乾枯藤蔓上的葉子，那是沒有生命的葉子，已經被晒乾變黃，蜷縮一卷。我以為葉子會因為我的輕撫而掉落，可是，這葉子比我想的要牢固。是枯葉凋零必有新生，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許都有吧，我們未知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希望一定在！最讓人難受的是，那些敢於與太陽直視的向日葵，全部低下了他們本該挺立的「大笑臉」。雖然父親把向日葵的桿扶正了，還用布條和竹竿捆綁做了支撐，但向日葵呈現的形態卻是讓人心生憐憫，像是一群飢餓轆轆的孩子，飽受風霜，在垂死的邊緣試圖抬起頭來。

我知道，父親很希望保護好母親最愛的向日葵，他寄予的感情、他傾訴的煩心、他對向日葵表露的情感，這些種種，我的父親必定不會跟我說。其實，他也跟我一樣，生怕自己的悲傷傳遞給了自己的孩子，他也在獨自地承受著。到樓上來之前，我有以為我的不慎話題而讓父親因思念母親而悲傷起來，然而，我可能想多了，父親愛的表達方式不是我能一下子看透和體會到的。也許，向日葵的枯萎是一件好事，因為它們只是聆聽了父親的傾訴，它們其實只是感動哭了，而不是枯萎了。母親如果見到她這群心愛的孩子都低頭不起，不再向陽，她一定會哭，一定會邊哭邊笑，還會叨叨一句「傻子！」

親愛的向日葵，謝謝你們替我陪伴父親度過這艱難的日子。

……

今天陽光甚好，我坐在小竹棚里的小木墩，沐浴著點點陽光。風，時而溫柔撫摸我的臉，時而調皮地撩起我的頭髮，時而吹幾片枯葉落入我腿上，我享受著風的打鬧，放空了自己，嘴角竟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這一刻我真的很舒服，我似乎聽見了向日葵的聲音，它們好像在跟我說話。這是天真的孩子的聲音，嬉笑著、你一句我一語，我聽著聽著，笑眯了眼，對向日葵說：「可不可以跟我聊聊我爸爸都跟你們說啥啦？」突來一陣大風，向日葵在風中點著它們那大腦袋，陽光依舊燦爛，這是最舒適的天氣，也是最適合傾聽故事的時候。

……

2007年，正在首都上大二的我，在跟表妹聊天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不對勁的事，在我的逼問之下，表妹只能告知我，我的母親生病住院了，我頓時著急萬分，一通亂問，表妹才12歲，經不起我的慌亂，她無法回答，我突然反應過來安慰著她說：「沒事，我一會打電話問問父親。」結束對話前，表妹不忘叮囑我一句，千萬不能跟家人說是她告訴了我，我母親住院的事。這一句，更是讓我難過不已，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什麼時候的事？我竟然一無所知，要不是這次的偶然，我是不是還會被隱瞞很久？帶著一連串的疑問，一通著急的心情，撥通了父親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