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老牽線
花顏醉仰頭以酒澆臉,醉眼朦朧地看著我,「放心,黑龍極有分寸,不會傷到綠鶯。倒是我,方才見過月老,心被那老頭傷得透透的。」
我不解地看向花顏醉,「你竟喜歡月老?是求愛被他老人家拒絕了么?」
「這位姑娘,你的想法很有趣。」黑龍眨了眨大如銅鈴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沾上了些露水,笑眼彎彎的樣子大大削弱了他的威嚴感。
花顏醉起身,臉上愁容密布,細柳眉微蹙,「這千百年來,唯一能引起我的注意的姑娘,和我竟無姻緣糾葛。我是一往情深,情深緣淺。她是義薄雲天,無關情愛。」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意思?你也別憂思過度!我聽聞天上的月老好給他人牽紅線,但他自個兒卻孑然一身。想必他牽紅線還不是十分厲害。」我站起身扯著他的衣襟,「走,我們去找月老。若他不答應給你牽紅線,就將他胖揍一頓!哪有什麼陰緣天定,我更相信人定勝天!」
「強扭的瓜不甜。小且,算了,我這萬年孤獨的命格怕是難改了。」花顏醉抬眼,眼角眉梢寫滿寂寥。
原以為他是置身江湖方圓之外的自由之風,不成想他竟將自己困在暗無天日的牢籠里,用醉意澆滅孤寂。
「花兄有所不知,我的命格極其罕見。師父說我實乃天煞孤星轉世,一十四歲會遭遇生死劫。」我接過花顏醉遞予我的酒壺,深悶了一口,「可我不信命。」
?
想不到花顏醉的酒這麼烈,比師父床底那罐數十年的陳年佳釀更要烈些,我就喝了一口,腳步就開始飄了。
「龍哥,走,找月老去!」趁著醉意,我貼著黑龍光滑的背脊,熱熱的,但比起我燒紅的臉涼多了。
黑龍很受用地眯了眯眼,「全聽姑娘差遣。」
它速度極快,想來本事了得。一眨眼功夫,就瞬移到了月老閣。我抬頭看著被萬千紅繩纏繞的匾額,心下想道,月老定是個不愛打理的臟老頭,門面都透著邋遢。
果不其然,進門一看,這哪裡是住人的地方呀!樹榦上、藤蔓上、瓜田中,紅繩雜亂無序堆垛著。
「花兄,你意中人的紅繩在何處?」我揉了揉眼睛,只覺兩眼發昏。
「不知。方才月老婉拒於我,我便直接走了。好歹我也是妖中翹楚,該有的氣度還是要有的。」花顏醉少有地收起了酒壺,望著前面的千思萬網,看不出他心裡作何想法。
我心裡腹誹,花顏醉將自己說得仿若是一隻特立獨行,循規蹈矩的妖,到底還不是因為懶!
「你怎麼又來了?我這裡管的是凡人的姻緣,對於你這般道行的妖,我是掌控不了的。」月老懷裡抱著一鍋雞湯,警惕地看著花顏醉。
自從上次腦袋進雞湯后,我對這玩意兒敏感的很,聞不得一絲味道。我不由自主地往花顏醉身後靠了靠,只在他肩頭露出一雙眼睛,仔仔細細地將月老從髮髻看到了鞋面兒。滿頭銀絲但面容年輕,目光炯然,氣色紅潤,看得出過得十分逍遙快哉。一襲雪白長衫上掛滿了紅繩,每條紅繩上都別著一枚鈴鐺,十分精緻,與這滿院的雜亂紅線有著鮮明的區別。
花顏醉倒是對這些不大在意,他只盯著月老懷裡的那鍋雞湯,想必是嘴饞了。怪道初次見面,花顏醉和那個高冷沒禮貌的顧桓悠哉游哉地在河底喝雞湯。
月老踮著腳尖,瞥著花顏醉身後的我,眼睛倒是相當好使。他一見我,雞湯也不要了,直接扔向了瓜田中,被眼疾手快的花顏醉穩當接住。
「女娃娃,百聞不如一見啊!長得這般標緻,甚好甚好!」月老如同見到自己親孫女般,誇得我都有些飄飄然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著他,試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自然的!你的紅線一直掛在我胸口最顯眼的位置,怎會不識?雖然這是頭一次見你,但是你的畫像我早就見過了!」月老低下頭,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條紅線對我說道,「你看,這是你的鈴鐺,因為你是萬年一遇的桃花命格,我將你的鈴鐺也製成了桃花的顏色,是不是十分顯眼驚艷!」
我將鈴鐺放在掌心,的確刻著我的名兒。
可我稍稍一抬手,除卻我的鈴鐺發出叮噹的清脆響聲,還夾帶著數十個鈴鐺的響聲。我順著紅線摸索著,這一看,可把我驚到了!
月老實在是厚待我,一條紅繩都不捨得給花顏醉,倒是在我的紅繩上綁了十餘根,而且根根都繞得特別死,徒手解開怕是不能了。
我正想看看那些和我有所糾纏的鈴鐺上都寫著誰的名字,月老卻不讓我見了,只微笑地搖搖頭,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天機不可泄露,你就莫再問了。」
「那我可否將我的紅繩,分給花顏醉一些?」
月老示意我看向瓜田,只見花顏醉已經捧著那鍋雞湯,歪在瓜田上,沉沉睡去。
「你給他下藥了?」
月老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他法力滔天,給他下藥無異於班門弄斧,老身這是將萬年佳釀融入那雞湯中,投他所好罷了!」
「那月老的目的不是花兄,莫非是我?」我狐疑地看向他,心裡有些驚恐,萬一他也看上了我,讓我留下來做月老身後的女人,那可如何是好!
月老邊點頭,邊邀我進裡屋詳談,「老身今日算到這彼岸花妖會去找你,遂跟他說了些傷人的話,引你前來。」
「原是這般!但,我區區一凡人,月老找我所謂何事?」我目光矍鑠,想著前世要是與他頗有淵源,白撿了個神仙親戚,也十分圓滿。
「我怕我再不動手,你就要被他人搶走咯。」月老神神叨叨地在懷中摸出一條嵌著金絲的紅繩,視若珍寶地往我手裡塞,「這是容忌小兒的紅繩,多少仙家貴女求我我都不曾交出。今日把它贈你,你只消將之戴在腳上,從今往後,他便唯你命是從。」
容忌小兒?原來容忌是月老的私生子!怪不得月老對他如此好。我接過紅繩,隨意地往腳脖子一套,想著等離開月老閣再取下來。
「那花兄和意中人,果真是情深緣淺么?」我望著屋外四仰八叉卧倒在瓜田中的花顏醉,心中不忍他一直為情煎熬。
月老不滿地嘟了嘟嘴,再次囑咐我,「你切記,彼岸花妖意中人是誰不重要,容忌小兒才是你的命定之人。別成天想著花顏醉,他意中人三年後便會出現,照命理推算是死了的,但也許還有變數。畢竟老身只算得准姻緣,對命運知之甚少。」
我聽聞不禁一陣唏噓,想不到花兄情路如此坎坷!
「對了,這壺酒你且帶在身上。容忌小兒不勝酒力,通常都是一杯倒。他若惹你不快。你儘管灌他酒,等他暈了,隨意你鞭笞…」月老眼睛笑得只剩了條縫,十分和善。
對於人家的饋贈,不論好壞,我都習慣先收了,也許真頂用呢!不過,容忌既是月老的私生兒,月老竟捨得叫我鞭笞他?神仙的想法果真異於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