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分家

翌日，周家兩老破天荒地沒下地，打發幾個兒子媳婦出門后，周老爺子招呼小兒子進屋，三人關起門來又是一番嘀咕。

周惠惠尋思自己昨日出了大風頭，今兒個還是要低調些好，她老老實實做完自己的活計便找了個角落貓著。不一會兒便瞧見自己那位四叔滿臉喜色地從屋裡出來，活像撿著了寶。

午間，周家眾人陸續回來，飯桌前，周家樹輕咳一聲宣布：「下晌都甭下地了，爹和你們說個事。」

於是飯後，周家人圍坐一堂，周老爺子足足抽完了一袋煙才開口，「有兩件事，一個是老四的親事，親家答應只要666塊的彩禮錢，我和你娘準備就這幾天就給老四把親事定下。」

李紅忍不住說：「爹，這彩禮可不是小數，咱家哪有這麼多錢，這江家漫天要價，咱就地還錢，哪有她家說多少就多少的理兒。要我說四弟找個啥樣的沒有，我們村裡沈家的二丫頭，那長得多標緻，前段說了個城裡人家，也才要了200塊彩禮，那也是咱們十里八村獨一份的了。」

吳美花忙打斷她：「你知道個啥，沈家二丫頭能和江家的比嗎，人家可是供銷社的正式工。你單單看人家彩禮要得多，人家陪嫁更厚，冰箱、電視、洗衣機、全套傢具都給配齊嘍，這放在縣城裡也是沒幾家能湊齊的，沈家二丫頭能有這樣的嫁妝嗎？」

「真的呀？娘，這江家可真是闊氣，四弟可真有福氣，能找這樣的媳婦。」陳二園羨慕地說。改革開放這些年了，村裡陸續有小伙兒出去做工掙錢，村西劉家的二狗子據說就「發了財」，年前給家裡寄回來一台電視機，全村人都去瞧稀罕。就那一個黑匣子就能放出人像來，播的那叫啥電視劇，太好看了。把個劉家的婆娘給得意的，每天晚上把那電視放院里，村裡老少都去看，去的晚了都沒地方站腳，還是後來她心疼電費，每天就放一個小時就關電視趕人，大伙兒才去的少了。

「人江家就是這麼說的，這還不是看咱老四有出息，要不然就是出一千的彩禮也沒戲。人家這麼有誠意了，咱家出這麼一筆彩禮錢也不為過，這事就這麼定了，回頭就請媒人上門去提親。」吳美花拍了板，周建設一房人都沒意見，李紅想著自己兒子以後要出息，沒準兒還要靠著這個四叔，陳二園則尋思著結這麼闊氣的一門親，自家總要跟著沾些光，兩房人也沒再吭聲。

周老爺子終於再次開口：「咳，這頭件事就這麼定了；這第二件事嘛，樹大分枝，人大分家，如今老四也要成親了，趁今天家裡人都在，咱就把這家分了吧。」

「啥？爹，咋忽然要分家呀？」「爹，我們不分家。」這消息猶如一道驚雷狠狠劈在眾人腦袋上，老二、老三連忙追問。

「是呀，爹，幹啥要分家呀，大家一塊兒過不好好的嘛。」李紅是最不願意分家的，她家男人幹活不行，她又最是愛偷懶兒，大房兩口子幹活肯下力氣，三房的雖然有些小心思，但他家倆丫頭都能幹活了，吃得也少，自家倆兒子天天跟著老太太也能蹭吃蹭喝，這要是分了家，自己可是吃了大虧了。以後都得自己幹活不說，倆兒子要上學要娶媳婦兒，那錢哪兒那麼好掙啊。

「爹，分家這事我不同意！」李紅想到的，老二周建國同樣想到了。

聽了這話，周家樹滿意地看了二兒子一眼，他雖然聽了老伴兒的勸，同意了分家，可這心裡總是不是滋味。他又掃過另外倆兒子，「老大、老三，你倆咋樣的？」

老三周建軍眼睛滴溜溜直轉，說實話這分不分家他心裡也沒想好呢，他索性眼觀鼻鼻觀心，裝傻充愣。

周建設略猶豫一會兒，終於提起勇氣說：「爹，我想分家。」

周家樹神情複雜地看著這個兒子，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說啥。

「大哥，兄弟我哪裡對不住你了你就要分家，你說出來，我給你賠罪。是不是你弟妹罵三丫這事你還記恨呢，弟弟我替她給你賠禮道歉，要是你還不解氣，你打我倆嘴巴？就是別說啥分家了，你這不是傷兄弟的心嗎。」周建國不幹了，他激動地沖周建設嚷嚷道。

「二弟，我不是那個意思，哪能啊，唉，大哥就是……就是……」

「二叔，你這話就不對了，怎麼是我爹要分家咧？是我爺奶要給咱分家。要不你問問我奶是不是你這些年怎麼對不住她了，要不她老人家為啥要分家咧。」眼瞅著自己爹要招架不住，周惠惠嘆口氣跳出來幫腔。

「哼，三丫頭，長輩兒說話有你啥事？你爹娘是咋教你的！」吳美花對這個愛頂嘴的孫女是恨的牙痒痒，說著還斜了眼一旁的沈雲。

沈雲忙將周惠惠拽回身邊，沖她搖搖頭。周惠惠不服氣地撇撇嘴，自己這爹娘都是老實頭，她要再不出頭，他們這房得被其他幾房吃的死死的。

「分家這事，我和你們爹都合計好了，這些年把你們都拉拔的成了家，我倆是操碎了心了，如今也想歇歇。分了家，這日子過得好不好，各房各憑本事來。」

「娘……」

二房兩人還要再勸，吳美花擺擺手不讓他們說下去。

「爹，娘，分家我們能分著啥啊？咱家有多少錢啊？」陳二園終於忍不住問。

這問題正問到眾人心坎上，屋內大伙兒都將視線投向吳美花，吳美花大怒：「沒錢，沒錢，看看你們一個個那個德行，沒出息，有本事自己掙去，咱家就這點家底，眼瞅著要給老四成親用，哪有錢給你們分。」

「娘，您這話說的，大伙兒這些年掙的錢不都在您那兒呢嘛，我們也就是問問。」老三周建軍說道。

「先這樣吧，老大、老二、老三，你們去，請了四叔公、六叔公和生產隊長家來商量，立字據，分家！」周老爺子一句話結束會議，三兄弟各去請人，屋內人各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