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目前她要做的，就是努力維護住父親的愛護。而最最迫切的，是要杜絕一個月後的拐騙，不讓娘親因保護自己而疏遠父親。

可糟糕的是，儘管她拚命回憶，也想不起來具體是哪一天，更不記得那個將她騙出府的婆子是哪一個。

這樣一來，就有如大海撈針般困難了。

齊家雖然不是官宦人家，卻是京城第二的大富之家，產業不僅有京城最大的珠寶鋪，還有四大酒樓之一的客鄉樓，除此之外更有商鋪十間，良田千畝，果園三處。可謂是家財萬貫，而齊梓珊的爹正是齊家當家，是這些產業的掌舵人。

齊老太太生育四子，長子齊正、次子齊華和三子齊駿都已成婚，只剩四子齊文尚未娶親。齊家尚未分家，四房人全都住在齊家老宅里，人口眾多，自然底下的奴僕更多。

要在這麽多下人里分清哪一個會將她騙出府，著實太難了些。

可是這樣被動下去，只會讓事情再次發生。

她該怎麽辦？

齊梓珊想得頭疼，貼身婢女煙雲進來時，看到的便是她兩隻手揉捏著太陽穴，一臉苦惱的樣子。

煙雲趕緊放下手中端著的粥，走到她身旁，關懷問道：「小姐，你這是怎麽了，頭痛嗎？」

煙雲只比齊梓珊大三歲，看著還是兒時模樣的她，齊梓珊一時間鼻頭有些發酸。在她最艱難的那段日子，煙雲始終不離不棄，最後還因為保護她被活活打死。

齊梓珊朝她微微一笑，搖頭說道：「不是頭痛，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開口是稚嫩的童聲，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煙雲聽了便鬆了口氣，說道：「不是頭痛就好，這大冷天的掉入池中，又是高燒又是昏迷的，奴婢真怕小姐會出事。」

關心的語氣讓齊梓珊心頭一暖，看著煙雲俏麗的面容，忍不住說道：「煙雲，你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出事，我會好好活著，保護你們！」

煙雲愣了一下，看著臉色蒼白、雙眸卻炯炯有神的小姐，一時間心中竟彷佛被什麽東西撞擊了一下。床上的小人兒明明只是個七歲大的孩子，一直無憂無慮的生活，今日卻突然說出這番話……

她不由得想起白姨娘交代過的話，這府中對小姐來說，沒有那麽太平。小姐，怕也是透過這次落水感覺到了什麽吧？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小姐可以永遠天真快樂。可是現實卻不容許這樣，小姐總有一天要長大。

「煙雲相信小姐。」她只能將那份擔憂藏在心底，笑著說出這句話。

兩人還沒來得及多說些話，門外就傳來了鬧哄哄的聲音。

「翠竹，你攔著我們做啥？我們是來看望六妹妹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稚嫩，因時日隔得太久，齊梓珊一時間沒有認出來是誰的聲音。

倒是煙雲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小姐，是三小姐來了。」

三姊？齊梓珊雙眼微眯了一下，眼中閃過一道道不明的情緒。

「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的病還沒痊癒，正在休息。」翠竹臉上露出焦急之色，「老爺交代過，讓小姐好好休息。」

「爹爹說的？」四小姐齊翩然眼中露出猶豫，她是正房太太生的嫡女，為人有些刻板，最重規矩。聽到翠竹將父親搬出來，自然就停住了往前走的腳步，她可不想犯錯。

「少拿爹爹糊弄我們！」三小姐齊茉莉可不管這些。她要進去，誰還敢攔著不成

況且，這次齊梓珊不但沒事，還得了爹爹的關愛，若不是姨娘攔著，自己差點就受了罰。這口氣，她怎麽著也得出上一出。

翠竹急得額角冒汗，既不敢硬攔，又不能放她們進去，完全沒了主意。

「你不過一個婢女，還敢攔著我和四妹妹不成」齊茉莉見翠竹沒有退讓的意思，心中的火氣冒得更旺了。「我告訴你，是爹爹說讓我們過來給六妹妹賠禮，你要是還攔著，爹爹怪罪下來，可不是你能擔當得起的！」

「三小姐，奴婢……」

翠竹話還沒說完，齊茉莉就伸出手猛地推了她一把。翠竹沒想到齊茉莉會動手，腳下沒站穩，往後急急退了兩步後，咚地一下屁股著地。

齊茉莉眼中露出得意之色，邁步往前走，不料翠竹快速爬起來，依舊攔在她前頭。

房裡的齊梓珊將她們的對話全部聽在耳里，翠竹對自己的維護讓她臉上露出複雜的情緒。接著，她對煙雲說道：「既然三姊姊是來道歉的，那就請她們進來吧。」

煙雲詫異的看了眼齊梓珊。小姐一向性格溫和得有些軟弱，最不喜歡碰上囂張的三小姐，基本上能躲就躲了。

所以這次小姐落水，三小姐說是小姐跟她們玩耍的時候不小心跌落的，才會引起白姨娘的懷疑。

可是現在，小姐竟主動讓她們進來？

「小姐，你……」煙雲試圖勸她，但齊梓珊眼中卻流露出堅定的神色——不符合稚嫩年齡的堅定。

「去請她們進來吧。」齊梓珊難得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下達吩咐。

煙雲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朝門外走去。

「三小姐、四小姐，小姐醒了，請你們進去。」煙雲站在門口，對院中僵持著的幾人說道。

齊茉莉對著翠竹「哼」了一聲，接著昂首挺胸的拉著齊翩然往屋子裡走去。

此時，齊梓珊披好了外衫，靠著床頭坐著。見兩人進來，揚起天真的笑臉說道：「三姊姊，四姊姊，你們來啦。」

齊梓珊熱情的態度讓齊茉莉跟齊翩然都很意外，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齊翩然一向穩妥，這個時候便只等著齊茉莉開口。

齊茉莉上前一步，看著齊梓珊蒼白虛弱的樣子，忍不住說：「六妹妹命挺硬的嘛，大冬天的落入湖中也不過昏了兩日。」

這個時代，說一個女子命硬，絕對不是好話。要是背上了「命硬」這個名聲，那就別想嫁出去了，只能去和佛祖共度餘生。

煙雲和翠竹聽到齊茉莉這麽說，都氣得渾身發抖。可她們的小姐卻跟沒聽到似的，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三小姐回話說著——

「命硬是好事嗎？那三姊姊一定比珊兒的命更硬！」

說完，她還衝著齊茉莉甜甜一笑。

看著齊茉莉氣得朝自己狠狠瞪了一眼，齊梓珊的心益發涼了。要知道，齊茉莉這個時候也不過是九歲，可心思就這般複雜。

齊茉莉此刻完全將父親讓她們來此的目的拋到了腦後，只想著怎麽讓這齊梓珊不好過。

「我聽人說，姑娘家要是冬日裡浸了冷水，會對生育有影響。六妹妹可得好好讓大夫看看，要是落下了病根，那可就糟了……」

「三姊姊，是真的嗎？」齊翩然年紀小齊茉莉一歲，又是在大太太的呵護下長大，對姊妹的鬥爭其實不太了解，此刻也只當齊茉莉是好意提醒。

齊梓珊在心中哼笑一聲，嘴上答道：「謝謝三姊姊，不過珊兒沒什麽大礙。對了，三姊姊來找珊兒，是有什麽事嗎？」

煙雲朝齊梓珊看去。小姐明明知道三小姐是來干什麽的，為何裝傻？

齊茉莉怔了一下，眼中閃過厭惡，嘴裡卻說道：「哦，就是想看看，六妹妹好了沒有？」

說完，她看到桌子上放著一碗粥，一看就知道是沒有動過的。

「哎呀，六妹妹還沒吃東西啊？這可不行。」齊茉莉心裡冷笑一聲，迅速端起那碗粥，然後走到床邊，「來，姊姊喂你。」

一邊說著，也不容齊梓珊反對，直接舀了一杓就要往她嘴裡送。結果快送到她嘴邊的時候，卻突然整個人抖了一下，杓里的粥便全數倒在了齊梓珊的外衫上。

她眼底閃過暗笑，嘴裡卻說道：「不好意思，沒有拿穩。」

接著，又舀起一杓要往齊梓珊嘴裡送。

「不用麻煩三姊姊了，我自己來吧。」齊梓珊說著朝齊茉莉伸出手，齊茉莉自然要閃。

就趁這個空檔，齊梓珊的手似無意地碰到碗，然後稍稍用力——只見碗里盛著的粥頓時隨著碗的傾倒，全部倒在了齊茉莉的身上，胸前、裙擺、袖口上全都沾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