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消散

隨著光芒，一艘完整的軍艦從無到有，慢慢浮現在人們的眼中。

「那是？光明號！！」

安國號艦長在我們身邊驚呼道，原本他臉上的憤怒早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就是懷念戰友的漣漣淚水。

「怎麼可能，它不是沉沒在深深的海底了嗎？」

雖然安國號艦長難以克制自己的情緒，但他依舊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是顧亭龍艦長，那次海難讓他失去了生命，但是他的靈魂化作了舟幽靈，重新開動光明號回到了這片大海。」雪童子手把著船舷，靜靜的說著。

「可是為什麼呢？他為什麼要這樣？亭龍他生前一直都是一個好人，死後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呢？」安國號的艦長還是固執的不肯承認雪童子的說法，雖然光明艦就在他的眼前。

「我想，你對這其中的原因一定是有所誤會了。」雪童子轉過身來看著安國號的艦長。「顧亭龍艦長確實是一個好人，但也正因為他是個好人才會化為舟幽靈。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他難以割捨下的東西。」

「是什麼？」

這回雪童子沒有再繼續回答，只是要求安國號遠遠的跟著，不要去打擾身為幽靈船的光明號。漸漸的，我們又接近了那片淺水區。光明號看上去絲毫沒有停泊或轉向的意思。而由於吃水線的問題，我們只好換乘一艘快艇繼續遠遠的跟在光明號的後面。

「它這是在奔海岸線去！」在辨別了方向後，安國號的艦長說道。

「是的。」雪童子簡潔明了的回答道，然而眼睛絲毫沒離開前方的光明號。

雖然還是有很多疑問，但是安國號的艦長卻沒有再次提出，而是和雪童子一樣，靜靜的看著前方。他知道答案很快就會浮出水面了，而且他更相信自己這位老朋友的為人。

終於，光明號輕輕的停靠在了岸邊。靜靜的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聲響。當我們跳下快艇時，卻發現不遠的地方，江洋早已等待在那裡了。而在他身旁竟然還站著另外一個看上去也就十來歲的小女孩。此刻的她正睜大著圓溜溜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光明號看，眼睛中卻分明蘊含著淚花。

跟隨著雪童子，我們走到江洋的身邊。我看著緊緊握著他手的小女孩兒，好奇地問江洋：「這是誰家的小姑娘，你怎麼把她領到這來了？」

還沒等江洋說話，小女孩怯生生的聲音先響了起來。「我叫采兒，九歲半了。我是來見我的爸爸，我們曾經約好的，爸爸會一直陪著采兒笑。可是後來爸爸他再也沒有來過，明明采兒什麼錯都沒有犯，明明采兒那麼喜歡爸爸……」

說到這，小姑娘采兒那原本還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再也沒有能夠忍住，而是徑直的劃過臉頰，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上。

「難道是，不可能啊！當初他所有的心思都撲在艦艇上，從來沒聽說他有過女朋友，更不要說結婚了！」安國號的艦長睜大著眼睛仔細的，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這名叫做采兒的小姑娘。

「不是那樣的。」雪童子說著將一樣物品放在了安國號的艦長的手上，那是一本長方形的小本子，上面工工整整的印著收養證三個大字。

「這就是他不肯離開的原因，顧亭龍艦長始終放心不下眼前這個小女孩兒啊！畢竟他承諾過的。」雪童子說。

安國號的艦長手裡拿著這本收養證，一時間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白了。「是啊，亭龍是個鐵錚錚般的守信漢子，做出的約定，他又怎麼能違背呢？」

「爸爸！是爸爸！」

小姑娘采兒的聲音突然響徹在每個人的耳邊。所有人抬起頭向岸邊看去。一圈光暈之中，一名身著海軍軍服，站如蒼松的男人，靜靜的矗立在那裡。看著我們身邊的小采兒，眼中凝聚著深深的不舍。

「那是顧亭龍艦長？」我輕聲的詢問著。

「是的，就是他，他就是亭龍！」

身邊的安國號艦長，用顫抖的聲音大聲的回答我。而後他向前邁出一步，繼續說道：「老朋友，好多年沒見了，還記得我嗎？」我知道，他這是在問顧亭龍艦長。

光暈之中的顧亭龍艦長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這輩子見不到你了呢，還以為、只有等到我也赴了黃泉之路的時候，我們才能再重新把酒言歡呢。」安國號的艦長的聲音早已哽咽起來。

「你不能停留在這裡。」雪童子說著，走到了顧亭龍艦長與眾人的中間，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他明白，自己面對的事並不允許感情去泛濫。

「你現在的心情，我很明白。但是你想過嗎？你這樣就真的是對小采兒好嗎？如果你真的愛她，你就不應該成為她生命里的陰影，讓她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走她自己應該面對的旅途，而那旅途之中不應該有你。走吧，你離開吧！去你該去的地方，成全自己，也放過采兒。」

說這些話的時候，雪童子的神情凝重。我知道他也是於心不忍，但我更知道，必須要這樣做才行。

「等等，爸爸！」

采兒的呼喚聲轉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見采兒站在那裡，拚命的抹去臉上的淚痕，然後露出一個燦爛卻又心酸的微笑。

「爸爸是來陪采兒一起歡笑的嗎？是啊，我們本來就是這麼約定的。可是，爸爸，你怎麼才來。你知道采兒有多麼多麼的想你嗎？」說著，采兒鬆開了原本握著江洋的手，奔跑著向顧亭龍艦長撲去。明明臉上是帶著笑容，可是為什麼在她的身後卻又淚水紛飛？

看著撲向自己的小采兒，顧亭龍艦長猛然蹲了下來。一大一小兩雙臂膀緊緊的抱在一起，兩張歡笑的臉上卻又淚水縱橫。

「采兒。」

「什麼事？爸爸。」

「爸爸守約了，但今後的路，你要自己堅強的走下去。爸爸會永遠注視著你，祝福著你。你懂嗎？」

小采兒用力的點了點頭。「爸爸，采兒長大了，彩兒不會讓爸爸擔心的，采兒會堅強，采兒會永遠聽爸爸的話。只是，采兒依舊會想念你的。」

憐愛的摸了摸采兒的頭，顧亭龍艦長把目光投向了安國號艦長。沒有話語，只是兩個男人之間無言的交流。安國號的艦長明白老朋友的期盼，他走上前去，默默的握住了采兒的小手。

顧亭龍艦長又笑了，笑的很開懷。他站起身來，原本身邊的光暈越發的明亮。

「要走了嗎？老朋友！可是，那裡太過於寂冷了……我……我……」安國號艦長終究還是有些捨不得老友的離去。

「沒什麼，老朋友，因為大海才是我們海軍男兒永遠的歸屬。」顧亭龍艦長向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就是這麼一句話，讓安國號艦長即刻豁然。他眼神凝練，看著自己多年的老友，同樣抬手敬禮。這就是軍人之間的浪漫吧？無需多言，一切都凝聚在那一個簡單而又莊重的軍禮之中。

最後，顧亭龍艦看向了我們，說了些什麼，我並沒有聽清。但是當他隨著光明艦一起化作天地間的點點星火消散之際，我分明讀懂了他唇齒之間的意義。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