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東華門小天王

這東華門領事隆科多，是當朝正三品一等侍衛佟國維之子隆科多，排行老三，所以人稱三爺。

佟家自隆科多爺爺輩就是太子少保，做人做官極有城府，遊走在太后、皇上甚至當年的皇父攝政王多爾袞之間毫無障礙，平衡關係一等一。雖說不是權傾朝野，現已官近御前，是個塵囂日上，甚受皇家倚靠和信賴的寵臣。

這就不難理解為什麼隆科多在東華門做個守衛，還能做的風生水起的原因了。

此人做人圓滑世故，並不遜色於他的祖父還有父親。

但要按照常理來說，作為一個大內寵臣的官三代，隆科多不該在十六七的年紀，被扔到這麼個小小的東華門做守衛才是。

不過原因不再別人，卻在他自己。

原本佟國維意在讓三個兒子求取功名，因為老太爺佟圖賴還有他自己都是武官出身，他是急於擺脫佟家這個『兵痞子』的身份，急於讓家中出兩個文官。

但話說的容易，求取功名不易。

天下多少士人寒窗十載、埋頭苦讀，終其一生也不一定憑藉真本事摘得個榜上有名。

更何況作為他們這種武學傳家的滿人子弟，一是家學淵源者甚少，再者本都已經靠著從龍入關的功勞在朝前分得一杯羹，尤其現在順至時期還處於滿人入關定天下的初期，雖然重用漢臣，但信任度上還是有層隔膜的。

朝中說到底還是滿人說了算。

這滿人官員，本就佔有先天優勢，優越感十足，再讓他們努力求學什麼的，未免顯得有些多餘，或者根本就是沒有動力。

雖說佟國維眼光、眼界不是一般，他清楚滿人馬上打天下，漢人文理道德治天下的前景。

但無奈，棍棒敲打或是好言哄勸，到底也沒能把三個兒子教出來個是通文墨的。

這老大花費的功夫最多，反而最違背他的意願，就連武職也是一般稀鬆，做了個御前鑾儀使。

這倒還是順治皇帝，看在佟家開國功勛的份上，給特殊加持的。

二兒子還好，剛剛做了二等侍衛。

這最讓他頭疼的莫屬老三，整天是進出酒肆、賭場，交了群狐朋狗友不著家；弔兒郎當毫不進取，整日把些功夫用在些無用的上面。

現在好不容易把他從賭場、酒肆、窯子那些下三濫的地兒給拉回來，前些日又在太后那邊進言了兩句，探探意思，打算給他也和他二哥一樣謀個二等侍衛的差使，卻不想被他一口拒絕，而後甩手出走，買了個衚衕院兒住著，就為躲避他爹的『圍追堵截』，死活不去做那個二等侍衛。

後來是好勸歹勸，勸了回來，這才勉為其難，答應到東華門做個守衛。

簡直要了佟國維的老命。

上回佟家老太太慶宴上，被對頭有意無意提起他家三少爺東華門高就，暗潮熱諷的說『龍三爺』名號叫的很響亮，守門守的很優秀諸如此類，氣的佟國維是滿臉通紅，就差找個地縫兒鑽進去，過後便和兒子吵了一架，如今仍舊無法妥協。

因為這個，爺倆沒少衝突。

隆科多這麼做，當然不是對東華門情有獨鍾，而是純粹想氣他親爹。

他是個腦子極聰明的人，自打少年時期，就已經自讀了詩書經綸，八股文可以說是一學即會。

這些，對於他的腦子來說，可以說是一點就通。

旁人都在悶頭死背的時候，他已經可以朗朗上口，並且講些經綸要義講述的頭頭是道。更不用說騎射箭術，那是撂下的功夫。

他比同年齡的人顯得卓越，但空懷一身本事，啥也不幹，活活氣的佟國維乾瞪眼。

瞪眼也無用，畢竟，幹什麼差使，說到底，還不是得當事人說的算？

你給安排的再好，他人在心不在，又或是人不在心也不在，又有何用？

東華門守衛這個差使，他一干三年，且只要他自個兒無心從這地方出去，又沒人敢動他。

妥妥一個東華門小霸王。

至於為什麼非要氣佟國維這事兒，且是且牽連積聚多年，摻雜紛亂的家事，三言兩句難以說清。

總之，現在和父親之間的結兒，是難解了。

「何必非要這麼折騰？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最後受害的不是你老子，而是你自己！」佟國維恨鐵不成鋼，指著他的額頭大罵。

「我樂意！」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甩袖便走。

佟國維還想多活幾年。

再者，也還有其他兒女。

只不過實打實就是惋惜這孩子懷才荒廢。

但見他再怎麼努力無濟於事，也只能眼不見心不煩由著他去。

佟府上下，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誰也不準提起三爺來，但凡誰說漏了嘴提起三少爺，便會惹來老爺子大發雷霆。

久而久之，隆科多沒有特殊情況一般不會回家，佟國維也不去理會。

之所以不想回家，是因次次想起額娘離逝的樣子，都像錐子剜心一般。

畢竟太平盛世，大家院兒里，好好那麼一個人，竟生生因為生產的時候沒能及時醫治而死。

當時的他還是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因為早產，家中無人照管，最後錯過了時間，拋他而去。

為什麼母親身邊無一人照看？幾個值守的家丁，為什麼不偏不倚的在那時全被差出去辦事？為何大夫久請不來？......種種疑點都讓他不能相信一切是偶然。

他不知道多少次夢醒，想到查找母親死的真相，讓相干的人血債血償！

而事情久遠，早已無跡可尋。

只有當家的大福晉如今還在，但是問她，相當於問空氣，什麼線索都不會有。

沒有證據，懷疑都是憑空揣測。

佟府對他來說，就像個冰冷的石窟......

所以他倒是樂得與這些侍衛、太監一起，能留在身邊助力於他的，也都是他親自選定的，也都比較性情相投。

此時奉命查探的侍衛來報說查出來了——那個太監膽子小，沒經得住幾句嚇唬，很快就說出誰借了衣服。

「膳房宮女？」隆科多手指敲敲桌面。

怪不得瘦小，鬼靈精怪的，還知道使用暗器......

原來是個女的？

景瑜早就匆匆回來住處，換下宮女的衣服，回去膳房灶上。

此時，忽聽院外一陣熙攘，不知誰來，吸引了一眾小宮女涌去圍觀。

景瑜找不到打下手的人，便就過去叫人，也是好奇，看看究竟在看誰，大驚小怪的。

「那不是佟家三少爺？」小姑娘眼冒星星的道。

隆科多那些黑歷史，這些小丫頭們知之不多，但也無謂，她們眼裡看到的是三少爺個子不高不矮，外形清秀硬朗，且少有這種家世的公子哥兒，一點也不像其他一樣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竟然在東華門這樣近在遲尺的地方，簡直就是觸手可及嘛！

故而，早就成了皇宮小丫頭們最受追崇的仔。

「若能尋得三少爺這樣的夫君，也不枉來進宮辛勞幾年。」花痴的小宮女道。

景瑜見是他，趕緊轉身回灶房去。

「哎！你！」隆科多指指她道：「穿月白衣裳那個！」

景瑜抿抿唇，眼睛快皺到眉心去，嘶嘆一聲，極不情願的停下步子。

心內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昨天穿的是太監衣服，現在穿的是宮女衣服，再說已經逃掉了，為什麼要承認？他又沒有手機拍照，也沒有攝像頭錄像，就算死不承認，他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