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永隔雲端

前台小妖精的臉色不那麼好看了，但她依舊保持了得體的職業素養：「抱歉女士，請問您和我們老闆有預約嗎？如果沒有的話，我恐怕無能為力。」

沐雲錦再次深呼吸，抑制住自己直接拔腿往裡邊走邊喊蘇白墨你出來的衝動，再次深呼吸一下才開口：「相信我，你給他電話，說一個叫穆雲的找他——他會用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你眼前。」

好大的口氣，該不該信？但是這個女孩子是如此篤定沉穩，不容置疑的氣勢太盛，讓她一下也無所適從，「這……」

「要不你相信我說的立刻打電話，要不我在這裡扯開嗓子亂喊蘇白墨滾出來，看哪個後果更嚴重。」沐雲錦壓低聲音，直直的盯著前台妹子的雙眼，她真的沒多少耐心了。

前台小妖精被她的目光嚇一跳，不由得看看稍遠處的保安，隨時準備喊救命，又快速的權衡了一下哪個對她的飯碗影響更大，隨即做了選擇：「好的，我打給老闆的助理問一下。」

於是一分鐘后，前台小妖精看著閃電似的出現在眼前的大老闆，不知道該發發花痴還是慶幸自己沒做錯。

她看著老闆和女孩並排往裡走時，老闆始終側臉看著女孩，目光都捨不得挪開，溫柔的笑意始終不曾褪去的樣子……這個女孩到底和老闆什麼關係？

於是這條重大八卦隨著前台的指尖，沿著公司的網線光速蔓延開來：「快看吶！老闆親自出來迎接了那個很窮的女孩子，快看，就是她！」

沐雲錦就在全公司假裝不在意的圍觀中，跟著蘇白墨來到了他的辦公室，進門前，蘇白墨吩咐門口坐著的助理：「把已有的日程全部取消，誰來也不見。」

哇哦，又一個重量級八卦，緊跟著前台小妖精的八卦後面，光速在公司蔓延開。

緊鎖的辦公室門內，氣氛卻是霜降大地。

「你對小玉做了什麼？」沐雲錦雙手抱胸，拉開距離，聲音清冷。

「……這麼說來，你見過那個女人了？確認她不是裝瘋賣傻？」蘇白墨的反應真不是一般的快，瞬間就想明白了。

「她快死了。」

「和我有什麼關係？」蘇白墨攤攤手。

「你是起因。」

「所以我要對她負責？」

「要對結果負責。」

「那你呢？你是我的起因，你對我負責了嗎？」蘇白墨聲音陡然增高，帶著無法抑制的哀傷。

「……現在不是說你和我。」沐雲錦提醒自己不能被眼前這人帶偏了，小玉時日無多，必須要速戰速決。

「好啊，就說她，請問，大家都是有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要我對她負什麼責？哪條法律可以作為根據？」蘇白墨的痛苦化作了利刃。

沐雲錦抬起頭來，眼中情緒複雜，有悲憫有歉意有無奈，化作一聲深深的嘆息：「是為了你。不要做惡，終究會被反噬的。」她定定的看著蘇白墨，這個男人，已不再是當年被戾氣和怨氣糾纏侵害的少年，反而成了釋放這些兇殘之氣的本體，再這樣下去，他也許有一天會被反噬的。當年的他，身上原本是有祥瑞之氣的，如今只剩奄奄一息的几絲了，那都是他的氣運，再這樣下去，真的被他敗光了……後果不堪設想。

沒想到自己這番發自肺腑的話，引得蘇白墨哈哈大笑起來，彷彿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你笑夠了嗎？我想知道究竟哪兒可笑。」沐雲錦覺得胸口陣陣抽痛，但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什麼叫惡，什麼叫善，是你定義的嗎？你有什麼資格來定義呢？當年你是救了我，然後不告而別，算不算你對我做的惡，請問這位女士，你遭報應了嗎？」蘇白墨冷笑的臉，漸漸被哀傷籠罩，他靠在椅背上，斜睨著沐雲錦，良久，良久，終於用了極低的聲音說：「你就那麼走了，甚至連個告別都不肯給我。這些年，我不擇手段的向上爬，就想著，等自己強大了，也就有本事找你了……我找了那麼多年，後來終於想明白了，你是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你的名字是假的，沒有來處，沒有去處……就這麼一個幻象，居然成了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居然成了我奮鬥的意義……那你為什麼還要出現？是的，你出現了，卻裝作不認識我，然後又消失了……現在呢，你又跑到我眼前來，大義凜然的說著這些可笑的話……你敢不敢先說說自己的真名，再說說你到底什麼來頭？」

屋內陷入死寂，讓樓外嘈雜的都市聲音顯得格外清晰，甚至能聽到商業中心的音樂。

兩個人之間不到五米，卻是無法跨越的千山萬水。

他終於露出了自己的軟弱，在她面前，他總是不夠強大，也沒辦法強大。

沐雲錦艱難的開了口：「是的，穆雲是個假名字。我叫沐雲錦。當年去風華高中，是校長託人找到了我師父——師父年事已高，無法混在高中生里，所以我去了。」

「繼續。」蘇白墨聲音恢復了清冷柔和，所以失控的情緒，表露的內心，都再度被深埋起來。

「師父和我，是驅魔人。不屬於和尚道士。我們就是我們。做完該做的事情，就要離開。」

「好吧，我們做個交易。錢老闆情婦的事情，我按照你說的做，而你要留在我身邊。」蘇白墨走上前來，彎腰，兩臂搭在沐雲錦身側，將她毫不費力的籠罩在自己的陰影或者羽翼之下，卻不由得噗嗤笑了：「十年了，你居然連個子都沒長。」

沐雲錦渾身都僵硬了，蘇白墨的靠近，帶著男人特有的氣息，讓她覺得掉進了獅子的口中，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她艱難的抬起頭，外強中乾用力瞪一眼，這才想起反抗，於是用力去推，試圖推開這個讓她恨不得尖叫一聲拔腿就逃跑的男人。

對，是一個男人，不是當年那個自閉卑微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