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次探親
天快中午了,柏玲和她的母親說笑著,商量中午炒什麼菜,做什麼飯可口。母親說儘管說,但她絲毫沒有要動手的意思。方案定下來,落實還是柏玲一個人的事。兩個人正說得熱熱鬧鬧,突然門被推開了,方明走了進來。二人的說笑聲突然中斷冷場。
柏玲看到方明,先是一驚,接著又是一愣,大腦深處閃過一絲自問:這是誰呀?臉面這麼熟?門也不敲就突然跑到我家來了,他竟然有我家房門上的鑰匙?
電光一閃:啊,這是我老公,他外出打工已經兩個多月了。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把老公忘了個一乾二淨?怎麼大腦里竟沒留下他的一點印象?就好象計算機被清除了歷史記錄,被格式化了硬碟。
這時,柏玲的母親說話了:「你怎麼回來了?」
柏玲馬上就意識到,母親這句話問的太無道理,也太不近人情。
只聽方明笑著說到:「我自己的家,就不能回來看看嗎?」
柏玲急忙出來打圓場:「媽的意思是說,今天不是星期天,也不是節假日,你怎麼半路就回來了呢?」
方明仍然笑著說:「是老闆用順腳車把我帶回來的。他說我兩個多月沒回家了,怕你不放心。」
柏玲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她的母親倒先接話茬兒了:「都多麼大的人了,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柏玲立即感到,自己母親的這句話說得又很不恰當,她覺得自己的母親這是沒事找事,沒茬兒找茬兒,好象是故意跟老公弄過不去,要把方明趕出這個家。她向老公對視了一眼,微微搖了搖頭。方明也向自己的妻子輕輕一笑。
飯菜端上桌,三人坐定,方明剛伸手端碗,想先喝口湯,沒想到,她的岳母又說話了:「掙到錢了嗎?」
方明把手縮了回來。臉上笑著說:「啊,我給忘了,吃飯要先交錢,這裡跟飯店不一樣……」
柏玲很不滿意地瞪了她母親一眼。
方明從貼胸的口袋裡掏出一迭錢,順手交給了柏玲。柏玲接過方明遞過來的錢,只粗略地看了一下。這個收入比在原單位上班時高多了。興奮爬上柏玲的眉梢。
三個人開始吃飯。誰都沒有說話,柏玲竟沒有問一句方明的打工情況,方明一個字也沒有介紹,為得是怕妻子擔心。
柏玲的母親好象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有點多餘,有點礙事,不該平白無故出來干擾她們母女倆的生活,於是她又張口問到:「你幾點走?」
這是逐客令,是客人在驅逐主人。這有違常規,輕者說明客人不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重者說這是土匪行為,蠻不講理,橫行霸道。
方明沒有接話茬兒,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柏玲。
柏玲正沉浸在數錢的興奮里。她全然沒有注意老公的眼神,也沒有理會母親的話,是按自己的思路說到:「能上班就上班,千萬別請假。少上一個班,要少掙不少錢呢。」
「那我吃完飯就走?」方明象在自言自語,又象在徵求柏玲的意見。
柏玲並沒有抬頭看自己老公方明一眼,也沒有去理解老公說話的意思,她還深陷在掙錢的思路里。
「那當然好,不影響上班,還省了一趟車費。這次回家是夠合算的。」
方明什麼都沒有再說,收拾起碗筷前去洗刷。他明白,只要進了這個家,一切家務活都是他的。
岳母拉著自己的女兒柏玲回到她們的房間小憩。她不給小兩口說悄悄話的機會,而柏玲也象個機器人,表現的冷漠無情。
已經十多個年頭了,從岳母入住這個家,方明就被孤立起來,人過著單身生活,家務活可一樣也不少干。他就象被這個家庭所僱用的傭人,大小活都是他的,他從沒說過半個不字。就這樣還常常遭到惡言冷語。他再也沒有跟妻子柏玲說句悄悄話的機會。是岳母千方百計不給這個機會,妻子柏玲也不主動創造尋找這個機會。她好象換上一副鐵石心腸,沒有理智、沒有情感、沒有頭腦,冷漠得很。她自身的掌控權完全操縱在她的母親手裡。
今天,柏玲也許是心情太舒暢了,午睡睡得很死,也許是方明給的工資讓她做了許許多多花花綠綠的夢,一睜眼,都快下午四點了。她的第一反應是趕快叫醒方明去上班,千萬不能讓他遲到。否則是要扣錢的。
柏玲急忙去推開方明所住的房間,室內清潔整齊,各種物品井井有條,看來是經過了一番認真地打掃整理。
方明的小書桌中央,放著一張白紙,上面壓著一支筆。紙上只寫著三個字:「我走了」。
在這張小書桌上,方明代人寫過申訴材料、寫過徵文、寫過總結,還幫人修改過情書。有時,他在這張小書桌上,一寫就是一個通宵。
方明的文才受到眾人的好評。連女同事都對著柏玲讚不絕口。
現在,這張白紙上只寫了三個字「我走了」。上沒有抬頭,下沒有署名、日期,成了一個隨時可用的留言,沒有失效期的留言,一個任何人都可以用的永久性的留言。
柏玲望著「我走了」三個字,心中忽然說不出是啥滋味。
老公方明外出打工兩個月有餘,也可以說是自己把人家趕出家門。在這兩個多月的時間裡,是自己陪伴著母親,還是母親陪伴著自己,現在自己都說不清楚。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自己幾乎是完全忘記了老公,更提不上對老公的牽挂,而母親也從未提起關於方明的一個字。
今天,老公方明是興沖沖地回來探家了,自己和老公沒有說上一句悄悄話,沒有表現出一點熱情。當著母親的面,只和老公在一起坐了有十分鐘,吃了一頓飯,說了有數的幾句話。這哪象恩愛夫妻?連個普通鄰居也比不上,鄰里們過幾天不見面,還要問長問短,嘮叨一陣子呢。自己的心思都跑到哪裡去了?
母親倒是沒有少說話,句句都不中聽,時時都在為這個小家添堵,唯恐天下不亂。母親把方明當成外人,自己倒象個主人。這種主客顛倒的做法,實在是太不應該,也太不近人情。自己做為妻子,既沒有公開指出媽媽的錯誤,也沒有背後及時做好善後工作,安慰安慰丈夫,卻把夫妻關係丟在腦後,這真是大錯特錯。
望著清秀的漢字,柏玲無限感慨。一句「我走了」。引起玲對往事的無限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