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突髮狀況

烈焰紅唇、黑色透視傘裙、黑色魚網襪、豹紋高跟鞋……身材與打扮同樣火辣的妙齡女郎手拎著一截毛絨尾巴，站在會場顧盼生輝，場內一干人等立刻成了背景板，不遠處的原愛莉也顯得更加老氣橫秋。

接著，妙齡女郎把手裡的毛絨尾巴往前一拽，居然從身後拽出一個美少女來。

黎染看到這一出大變活人，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她啊。我說怎麼可能有我不認識的選手。小飄，辣妹身後的美少女，就是2018鑽石女聲全國12強里年齡最小的藍晶琳，西區季軍，才剛上高二而已。」

聶飄指著那辣妹：「那個辣妹，是她姐姐吧？」

姐姐？如果聽到聶飄的評價，年輕貌美的藍媽媽一定會爽到仰天大笑。雖然辣媽與萌女兒的組合已經無數次被誤認為是一對姐妹花，但藍媽媽顯然對製造這樣的誤會樂此不疲。

藍晶琳，16歲，遺傳了媽媽的美人基因和愛打扮的天性，不過她今天倒並未大費周章，簡單的學生制服裙和淡妝已經是嬌俏清新、青春逼人。

藍晶琳一邊走一邊低頭看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運動，她這麼專註於微信聊天卻能毫髮無傷地到達這裡，顯然是因為藍媽媽一直緊緊抓著女兒腰帶上垂下來的一隻毛茸茸的尾巴裝飾。但現在，藍媽媽正環視著整個大排練場，尋找另一隻合格的代理導盲犬的意圖昭然若揭。

直到後來，原愛莉也不明白，藍媽媽為什麼在一屋子工作人員、選手之中，一眼相中了自己來做她寶貝女兒藍晶琳的臨時監護人，藍晶琳當然更不明白。直到某個混進選秀比賽選手隊伍的網路紅人、暢銷書作家一語道破其中玄妙。

她說：「做媽媽的，一眼就能認出可以把女兒放心託付給他的人，不論男女。這是母親的直覺。」

當然，這是后話了。

此刻，藍媽媽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拉住原愛莉不放：「小藍才念高二，還有兩個月才能拿到身份證呢，本來就是去玩的，她那個德行，誰想到她能進全國決賽呢？還要大老遠的一個人在這比賽，讓我怎麼放心？但工作又實在走不開……」

原愛莉連連點頭：「阿姨放心，我叫原愛莉，我一定照顧好您女兒。」

藍媽媽滿意地笑成一朵花，拉著原愛莉繼續問長問短，比如：「多大了？哪裡人？星座呢？……哎呀，你的星座和小藍很搭哦。」

藍晶琳從手機上抬起頭，看媽媽一眼。

藍媽媽：「你父母是做什麼工作的？」

藍晶琳終於在藍媽媽問原愛莉是否有房之前開口了：「媽，你是在cosplay丈母娘嗎？這也太提前了吧。」

藍媽媽朝女兒虛拍了一巴掌，算是恐嚇，接著一把把女兒搡到原愛莉面前，滿臉洋溢著終於解放、解脫、輕鬆甩掉一個大包袱的興奮之光，慷慨地交權：「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就跟后媽一樣！」一撥她女兒的腦袋：「叫人！」

藍晶琳恭敬地向原愛莉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也可能是因為藍媽媽摁著她的腦袋使勁往下壓的緣故，叫道：「后媽！」

原愛莉當即被自己的口水嗆住，咳嗽不止。

眼看女兒正在逐步暴露本性，展現真我，藍媽媽唯恐原愛莉反悔退貨，於是不敢再與其閑話家常，又拜託了幾句就溜之大吉。

原愛莉看著坐在那兒與手機同呼吸共命運的美少女，自覺承擔了所有瑣事，填表格，辦手續……忙的團團轉。

辦好了所有的手續，原愛莉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喘口氣，慈祥地看著依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手機控的制服美少女，情不自禁的伸手，撥開擋住藍晶琳眼睛的一小綹劉海。

就在原愛莉的手指拂過藍晶琳劉海的那一刻，後者的身子一僵，手指的動作停頓了，轉頭看向原愛莉，把藍媽媽附體、母愛泛濫的原愛莉嚇了一大跳。

藍晶琳面無表情地看著原愛莉，後者驚慌失措，抱歉、解釋、表白簡直不知道先做哪一個好，所以語無倫次：「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你那個頭髮擋眼睛了，你接著玩啊……」

藍晶琳模樣甜美，大眼睛小嘴兒長睫毛，笑起來的時候尤其可愛，活脫脫是真人版洋娃娃，但沒有表情的時候就有點嚇人，像日本恐怖電影里常見的那種因過分精緻而顯得詭異的玩偶。

藍晶琳盯著魂不附體的原愛莉眨了一下眼，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原愛莉捂住胸口剛鬆了口氣，藍晶琳突然又轉向她，盯著她的臉看。

原愛莉緊張地幾乎結巴：「怎、怎麼了？」

幾乎是上一次的翻版，藍晶琳看著原愛莉眨了一下眼，收回目光。

當藍晶琳第三次做這一系列動作的時候，原愛莉已經極力把自己縮成一個平面了。藍晶琳似乎也終於覺得自己有義務解釋一下了，自言自語地說：「我很擅長記住人的臉，無論長得多沒特點的人，我一眨眼就記住了，」她頓了頓，望向原愛莉的眼裡有調皮的笑意，「還是你厲害，記住你，要眨三次眼呢。」

此時在原愛莉眼中，藍晶琳美麗的笑顏彷彿籠罩著一圈夢幻般的光芒，幸福地恍惚在光芒里的原愛莉，吐槽什麼的煞風景的東西已經完全不在她的接收範圍之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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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選手們陸續到齊，聶飄拿出資料冊核對：「東區，冠亞季軍全體到齊，哇塞；南區前三強，到齊，哇哦。」

黎染雙手插袋，居高臨下愉快地注視著場上，他自然是不用核對什麼選手名冊，所有選手的資料都曾經貼在他第一眼就能看到的前方，現在全印在他的腦子裡，巨細靡遺。

他知道聶飄的感嘆從何而來，東區前三強清一色的長腿美女，精心燙染的長發，或直或卷，或金或棕，她們也懂得凸顯自己的優勢，要麼短裙，要麼熱褲，隨便一坐一站都是女神范兒十足；而南區的冠亞季軍則風格迥異，各個嬌小水靈，有妝若無妝。也許是年齡層偏小的原因，連造型都是一水兒走可愛風，蝴蝶結水手服蓬蓬裙什麼的，像剛從日系時尚雜誌里走出來的萌妹子。

黎染瞥一眼腕錶，四點一刻。規定的選手報到時間已過去十五分鐘，再過四十五分鐘，鑽石女聲全國總決賽的啟動儀式即將開始。而現在，媒體區的椅子上依然空無一人，而Money，也已經一個多小時沒在視線中出現了。雖然選手們沉浸在新鮮感和老友重逢的喜悅中並未覺察到異常，但工作人員的表情顯然不再輕鬆愉快，不安的情緒在蔓延——在電視台底層打雜的他們，畢竟是第一次擔任如此大規模活動的工作人員，面對這樣的突髮狀況，他們沒把「驚慌失措」四個字寫在臉上，已經是盡了他們最大的努力，對此黎染已經非常欣慰了。

出問題的還不只是媒體。連聶飄這麼遲鈍的人都終於發現了，她拿著資料冊，轉向黎染：「我都已經核對好幾遍了，北區來了冠軍原愛莉、亞軍文慕恩，可你們的鎮賽之寶、傳說中的謝無缺好像耍大牌玩遲到了哦；西區更離譜，只來了季軍藍晶琳一個，冠軍和亞軍都沒出現。」

黎染隨手往角落裡一指：「喏，西區亞軍寧友友早就來了，那姑娘習慣了和人類保持距離。」

聶飄順著黎染的指向，朝遠離人群的角落看過去，戴兜帽的少女正好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外套上的帽子滑落了下來，先是露出一頭洗髮水廣告里那種閃耀著絲緞光芒的黑色長直發，再是露出一張清秀絕倫的雪白面孔。要知道，清秀也是分等級的。而西區亞軍寧友友的臉龐絕對是最頂級的清秀。你可以說她像《魔戒》里少女精靈，也可說她像古風網游里的絕代佳人，但就是不像個活生生的真人。所以這輩子恐怕都沒有廠商會找寧友友拍洗髮水廣告，因為洗髮水廣告女主角的美，是親切、富感染力、可模仿的，她要讓你覺得是經過努力消費、模仿、保養和裝扮可以達到的範本，而絕不需要寧友友身上這種讓人屏住呼吸、不敢直視、自慚形穢的仙氣。一句話——她美得簡直沒了人味兒。

就在聶飄被寧友友的美震得目瞪口呆的當口，黎染已經悄悄走到辦公室的門口，給Money打電話。電話正在通話中，但Money迅速切了過來。

「說話。」語氣很不耐煩，絕對不是讓鑽女全國總決賽啟動儀式的媒體席空無一人的罪魁禍首該有的語氣。

黎染的語氣恨溫和，這也絕對不是一個氣急敗壞、興師問罪的製作人該有的語氣：「在忙？」

「廢話。」聲音短促冰冷。

黎染絲毫不以為忤：「那你最好快點，時間就要到了。」

「明白。」

黎染準備掛斷：「那就這樣。」

Money突然問：「你不問我出了什麼事嗎？」

黎染笑了一下，說：「我不需要知道。那是你該解決的問題——我的媒體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