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雲南王李宗行

第六章 雲南王李宗行

九峰山的東南部是雲南王李宗行的封地。雲南王爵並非世襲,雖然歷代都有此制,偶爾也會有父亡子繼的情況,可名義上,雲南王是得受天子指任的。當今的雲南王李宗行便是如此,昭天子李宗煦登基后不久,趕上前代雲南王去世,於是就將他這個弟弟封去了雲南。

「雲南錦繡,壯麗江河。」這是山外的士人評價雲南的景色。景色自然不錯,但若長居,那感想可便不大一樣了。雲南多荒,無地而有口,稍逢災年便是餓殍遍地。山河崎嶇,那山論高倒是不高,畢竟是出了九峰山區,可是山坡甚陡,交通不便。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當然很好,可對於居民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情。

就這樣的地方,昭國每年都會投入兵力駐守,還為此劃定封地,設立王爵。其原因便是西方的苗國。苗是九峰山以西,長喀山以南的一個異族的王朝。歷史也很長,也不止一代王朝,但是由於語言不通,他們本國的稱呼在中原沒有多少人知道。即使是「苗」這個字,也並不是來自於苗國,而是一個游者去苗遊歷以後,稱說他們的語言常常出現「miao」這個音,這才用「苗人」指代他們。

而在中原與苗互通不久后,苗與中原的關係便是時打時停,你來我往,你退我進。到了昭建立的時候,由於前朝腐朽,苗的領土已經蔓延到了天戈江,佔去了江南的半壁。好在昭祖雄才大略,多次作戰,奪回了中原失地,將苗人趕回了雲南以西。

據說這次巨大的失敗在苗那邊還引起了一場政變,至於細況如何,中原人不可得知。

只是雖說遭此挫折,苗人還是對中原念念不忘,雲南也便成了兵家之地。雖然說九峰山以北也有山口可以用兵,但對於燕國來說,那是天然的要塞,易守難攻,反過來也是如此,所以苗雖有北疆駐兵,和燕國守軍遙遙相望,互難動用。

為了應對苗人,昭國便設立了雲南王,這是如今的王爵中唯一一個有封地和軍隊侯王。

李宗行從小與他的皇兄關係就不錯,曾經給予了李宗煦很多支持,只是他雖有才能看起來卻木訥,他的皇兄封其雲南,既是在利用他的才能,從另一個方面上講,也是為了保護他,讓他離開京城的漩渦。

李宗行到了雲南先做的不是練兵,他到雲南的前幾年主要做的是整修水利,改善吏治和加強教化。與其他的地方官不同,別的地方,即使長官有心,也會因為上上下下各種各樣的事而難以整肅風氣。李宗行不同,在雲南的這片地方,他便是天子,便是生殺權柄的掌握者,這權力甚至比當朝天子要實在的多。

還有一點,整頓雲南用的物資錢糧都是天子做主批複的。天子對雲南的事向來不很過問,這就讓李宗行的手放的很開。

總之,李宗行封王不過三年,雲南這地方已經是煥然一新。土木興,詩書旺,雖說自然環境很難改變,當地人的生活狀態已經有了很大改觀。直到此時,雲南王似乎才想起練兵一事。

他放老兵老將歸田,重新徵召編軍,然後他將自己的門客插進軍中,各司其善職。雲南王的門客可都不是什麼凡人,三教九流無所不有,上至縹緲隱士,下則市井商人,也有身犯重罪者。若有人想來吃雲南王的飯,不需要背景,不需要出處,唯才是舉。只要有才,雲南王便好酒好菜地供著,對他們很是恭敬。久了,他便有了一群願意以死效忠的才人。

萬康二年李宗行受封,萬康六年八月,苗軍大舉東進。

李宗行親自挂帥披甲,七日之內連戰五場均大捷而歸,將士氣勢如虹,直追到九峰山以西。後來雲南王軍因為運糧問題而無奈撤退。自此一戰,苗軍元氣大傷,小打自然一直有,但很久都沒能組織起一次有力的進攻。

此戰之後,昭天子對他這個木訥的弟弟更為信任。雖然因為路途遙遠,交流不便,但天子與雲南王之間多有通信,而且大多內容並不是公務,而是一種近似的拉家常。

萬康十三年,邊事陡起。不僅僅燕國南進,苗也開始有了東出的芽子。邊境上狼煙欲起劍拔弩張。這也是為什麼聽說燕軍南渡時雲南王沒有派精兵救援的原因。兩邊都是虎狼外敵,而且苗軍聲勢日益浩大,雲南王沒有分兵的道理。

結果直到高老將軍穩定了北方邊事,苗軍都沒有什麼大的動靜。苗昭邊境每日都有很多斥候來來去去,但他們大多只是看個大概,具體的信息,李宗行手裡實在沒有太多。

「有點慌啊。」雲南王輕輕地自語道。

「殿下為何如此?何不風發意氣,再續七年前的盛戰?」在一旁香火繚繞之中抱著一架古琴的白面男子問道。

「此一時彼一時,不能總是期待事事順利,七年前我們可以說是趁其不備,而此次苗國是有備而來,彼知我,我不曉彼,實在不可不防。」

敵暗我明,這實在可以說的上是兵家大忌,可現在李宗行卻無能為力。他揮了揮手,想讓撫琴的門客下去好獨自待一陣子。只見那人慢慢地將弦取下,從席上站起,向李宗行拱了拱手。

「臣告退,然以此生報殿下之心未退,殿下門客能者千計,當有破局之法,萬望殿下不吝。」

「我知道了,去吧。」

結果李宗行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獨自待一陣子」,那琴工剛走,便從殿外走進了一個驛差,他手裡拿的是一個紙包,裡面有兩封信,一封蠶絲皇錦寫的,另一封則是普通的素紙。雖然材質相差甚遠,但這兩封信擺在一起就很能說明問題了。李宗行不敢怠慢,忙拆信細看。

那封錦信當然是陛下御書,大意便是北方為了支援雲南戰事,特命高文遠率兵十萬併入雲南王部下。當然還有例行的鼓勵,類似雲南王不要辜負寡人啥的,李宗行看都懶得看。

至於那封素紙信的落款則是鎮國將軍馬澄江,信的開頭是與另一封信差不多的內容,中間便是他對於這件事的分析,說這大概是一次政治警告,字裡行間甚為無奈。以雲南王對馬澄江的理解,大概這並不是他得出的結論,恐怕是他把這事講給兒子或者親信后得到的回復。信的最後,馬澄江告訴李宗行:如今苗方諸事不明,要小心謹慎,做最足的準備。

雲南王輕輕嘆了口氣,從一邊的抽屜里拿出一個匣子,將兩封信裝好放了回去。他當然很擔心高錦夏老將軍那邊的戰況會不會因此受到影響,但眼下的還是要先打退苗軍,天戈江畔畢竟沒有他的轄地。

不過,在那之前……

「來人備馬!」

……

數天後

銚(tiao)南縣城,夏梅茶樓

一個英武的少年踏上了這座古色古香的木樓。在發黑的木板上,他踏得很重。這個少年叫高文遠,字武全。身為貴世門第,他當然知道在這樣的建築里如此作響很無禮,不過他沒辦法,畢竟他現在全幅武裝。金鐵制的甲胄在身,若想輕手輕腳那幾乎可以說是痴人說夢。

大軍剛到銚南縣城,高文遠便接到了雲南王就在城中而且要見他的消息。一個王爺要見他,他當然不敢有半分耽擱,這才穿著盔甲走進了夏梅茶樓。好在茶樓是空的,自然是被包了場。

在茶樓的第三層,高文遠見到了人。那人一襲白衣,坐在窗邊,右手端著一個騰著熱氣的茶杯正在往嘴裡送著,他的眼並沒有放在茶上,而是看著窗外微眯著,一臉神遊之色。他左臂彎著,無所謂地搭在樓外。

看起來就是個充文雅的浪蕩哥兒。高文遠在心裡默默想。然而高文遠很明白這根本不會是雲南王的本色。

這時,那哥兒回過頭來,見高文遠來了,忙站起身來作了個揖。

「武全兄,多有怠慢,請坐,不知可否賞個臉與我一同品這所謂的上好銚南茶?」

話尚未說完,那白衣哥兒已經給桌子上另外一個空茶杯斟上了茶。

「殿下既然如此,那高某就卻之不恭了。」高文遠拉開椅子,在王爺對面坐了,望著面前這杯雲南王給他斟的茶,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下口。

「武全兄?」雲南王看出了他的遲疑。

「啊,沒事。」高文遠連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從小沒有接觸過茶道,身為武家也很少去附庸些文人雅士,本身對品茶就不甚了解,如今更是與一個王爺面對面,自然緊張的很。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李宗行看著他的動作,笑了笑。「老將軍身體可還安康?」

高文遠忙站起來,「回殿下的話,尚能披甲。」

李宗行笑著點點頭,轉而面色一變,開始嚴肅起來。「你我都知道天子把你調來是為什麼,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目前雲南戰場的狀況並不樂觀。至少,不像你想象的那麼輕鬆,做好準備。」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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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昭雙將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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