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一章母子倆鬧得不愉快】
這院子按周斯年的喜好打理過,清雅得很,進門就有股靜謐的味道。夏曉看憋著氣的閔氏進來走了幾步,繃緊的下顎線條放鬆了許多。
可是當閔氏轉頭瞥過來一眼,眸色黑沉沉的,看樣子心情並未緩和。
夏曉蹙了蹙眉頭,低頭看了眼懷中安靜的糯米糰子,知道這事兒沒辦法善了了。
閔氏太生氣了,夏曉居然膽大妄為偷走夫家子嗣?絕不能輕饒!
茶水端上來,她喝了兩盞茶,還壓不下心口的火氣。
砰地一下將杯盞放下,她見夏曉低眉順目的做派,驀地有種自己長久以來看錯了人的憤怒。她往日只當夏曉是個好的,現在真覺得知人知面不知心。
閔氏自問對夏曉一個妾室已經夠好了,各方面不知道破了多少次例,食衣住行,不管哪方面拿去和旁的勳貴之家比較,都算過分的了,她這般厚待夏曉,她居然還心存不滿,以怨報德?
閔氏深吸了一口氣,冷冷道:「本夫人先聽聽你有何話說。」
閔氏這個人,到底不是個不講理的性子。
夏曉偷偷打量她的神色,猶豫著說實話好,還是全推給周斯年好。頓了頓,她直覺說些實話為好。「妾這般,也是不得已為之。」夏曉慢慢組織語言。
「哦?」有理由最好,閔氏也不願發現兒子身邊總是些不消停的女人,否則她都要覺得兒子命不好,要去廟裡給兒子算算命了,「說說看,你的理由若是站得住腳,本夫人再做評判。」
「妾那日,其實是被雛菊推下山的……」夏曉舔了舔下唇,換了只手抱孩子,「雛菊告知妾,她一家子性命捏在長公主手裡,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能對不住妾……」
這話倒不像是摻假的,雛菊招的跟她所言差不多。
閔氏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水,不悅的神色緩和了些,「雛菊是在山底下被找到的,這一點你又要如何解釋?」
「是妾把她拖過去的,」既然閔氏說到這個分上,夏曉乾脆道:「妾運氣好,要摔下去時抓住了她的腿,將她一起拖下去。不過她手裡拿著匕首,滾下去的時候,劃了自己身上一身血。」
這是實話。
「摔下去後,雨幕太厚看不清路,妾被刀劍聲嚇得撒腿便亂跑。」夏曉自不會認下蓄意逃跑之事,字句斟酌地道:「冒雨在山腳下亂竄,無意間,碰到了博藝的奶娘在掐博藝的脖子……」
夏曉說得慢又沉,閔氏聽著心跟著提了起來。
「若非妾身邊有爺派的人在,拚死救下了孩子,後果不堪設想。」
夏曉臉上露出了憤憤之色,一副後怕不已的模樣。
「妾的護衛逼問奶娘為何要對博藝下手,」夏曉用眼角餘光注意著閔氏的神態,半真半假地道:「她說是長公主命她取孩子性命,長公主身分貴重,妾實在怕她會再下手,慌亂間就……」
閔氏明了,準是這時候臨時起了逃走的心思。
這麽聽來,確實情有可原。不過人總習慣從自己立場琢磨對錯,閔氏只要一想到以為博藝丟了的那個月的煎熬,這口氣有些咽不下去。
夏曉做的這事兒,到底敗了閔氏對她的好印象。
既然有錯,那就得罰。閔氏琢磨著,周斯年的後院如今沒有女主子,發落犯錯的妾室只能她來。不過這般也給她提了個醒,周家也該添一位有分量的少夫人了。
「既然如此,夏氏你可認錯?」
夏曉眸色閃了閃,頓了頓,很俐落地說了一個字,「認。」
聞言,閔氏的神色才和緩下來。夏家如今的地位不同於往日,夏曉並未因此自以為是,還能擺出受教的態度,倒是消弭了她剛才的懷疑。自己到底沒有看錯人,夏曉只是為人處事莽撞了些。
點點頭,閔氏道:「不過念在你有孕在身,這頓罰就先記著。」
夏曉低垂著眼,行了個禮。
夏家兩老趕過來時,剛好聽見這話,重重出了一口氣。
夏曉沒想到閔氏就這樣放過自己,有些拿不准她是什麽意思。夜裡跟周斯年說起,世子爺的神色也顯得很不解。
次日,就聽說閔氏發了封信回京,她決定等夏曉的胎坐穩後一道走。
周斯年修長的手指點在案桌上,神情莫名有些凝重。不過夏曉問他出了何事,他都叫她莫要操心,自己自有章程。
夏曉琢磨了幾日,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順其自然。
日子一晃就過,三個月坐穩了胎。
夏曉的身子沒問題了,閔氏半分沒商量地叫她隨車隊一起啟程回京。
夏曉瞥了眼周斯年,乖巧地點頭。
出行的車輛是閔氏親自安排的,她自己一輛車,周斯年和夏曉也是各一輛車。
夏曉感覺怪怪的,但轉念一想,許是乍然跟周斯年分開不太習慣,倒也沒往深了想。
閔氏本想把小博藝抱去和自己坐同一輛馬車,可小博藝認生,她一抱就哭,她沒辦法,只能妥協,由夏曉親自帶著孩子。
周斯年的眉頭緊緊蹙了起來,總覺得閔氏這樣的安排太過刻意。
舟車勞頓,走了一個多月終於抵達京城。周家人老早就在城門口等著,一看到馬車上定國公府的標誌,立即迎了上來。
姜嬤嬤是要回西周府的,得在城門口下車。
夏曉注意到她從上馬車開始,就不怎麽說話。
臨分別時,姜嬤嬤沉著臉,跟夏曉提醒了一句,「主子,夫人怕是有意要給世子爺娶妻。」
夏曉的心咯噔了一下,恍然大悟。
回府安頓幾日之後,閔氏要替周斯年相看的意思更加強烈,便行動起來。
朝堂新舊更替,京城貴族世家湧入了新一批人,新貴極快地融入貴人圈子,這段時日,不少人家都熱衷於宴客,大宴小宴不斷,如此一來,又有不少生面孔出現在女眷圈子。
閔氏一改常態,突然活躍起來,不少巴巴盯著長寧侯繼妻之位的人,立即猜到周家怕是要選新少夫人了。
周斯年早有感覺,聽聞一些風聲,某日下朝後便去福臨園等閔氏回來。
閔氏外出做客了,正值菊黃蟹肥的時節,今日晉安侯府擺賞花宴,特地請了閔氏去參加。
周斯年看了眼時辰,便先轉去了小側院。
小永宴還在福臨園養著,看閔氏的意思是不會把小永宴再交還給夏曉。
周斯年到的時候,小傢伙正在羅漢床上追著丫鬟的撥浪鼓爬。
院里伺候的下人見他擺了擺手,行禮退出去。
小永宴越長越漂亮,小小年紀就生得眉目如畫,看著人的時候,兩隻漂亮大眼亮晶晶的。也不知他還認不認得周斯年,不過一見著他就張著小胳膊要抱抱。
周斯年的心頓時化成了水,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靈秀。
閔氏一進院門,就聽說周斯年在等她,皺了皺眉,腳尖一轉便去了小側院。
「這般著急,所為何事?」她這兒子,素來無事不登三寶殿,「可是為了夏氏那丫頭?」除了夏曉之事,閔氏想不出還有什麽原因能讓周斯年巴巴地趕過來。
「這麽急著來說情?你母親就是這麽個心狠之人?」她以為夏曉同他告狀她要罰她之事,又道:「我知曉她的所作所為事出有因,自然是不會重罰的。說要罰她,也只是為了提醒她,叫她知錯。若是往後再這般行事,我兩個孫子不全被她給偷了去?」
「母親想到哪裡去了。」周斯年將小永宴放回榻上,不與她分辯這些,這事兒越描越黑。他讓下人回來顧著小永宴,而後抬手請閔氏去裡間說話。
閔氏眉頭一蹙,有些不解,怎地這般鄭重?
擺了擺手,閔氏叫身邊跟著的下人都退下去,跟著周斯年到了裡間,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到底所為何事?」
周斯年為閔氏斟了杯茶,推至她手邊。
「聽說,母親在為兒子相看?」
閔氏眉頭一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水,「夏氏與你說的?」
周斯年蹙起了眉,看來小博藝之事真敗了不少母親對夏曉的好印象。他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不,夏曉並不知情,是兒子自個兒聽到了風聲。」
「哦……」閔氏的面色算不得好,也覺得這茶沒滋沒味的,周斯年為了這點風聲特地來找她,怕是對娶繼妻之事不熱衷,她將茶杯有些用力地放回案桌上,不冷不熱地道:「你特特來找我,是有何見解?」
「母親,您到底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