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閔氏看著她與小永宴極為相似的臉,心中複雜。她心知周斯年拒絕娶妻之事真論起來,是怪不到夏曉身上的,她也明白自己對夏曉的態度是遷怒,可人心都是偏的。
「夏氏。」
閔氏突然開口,嚇了夏曉一跳,立即轉頭看向她。
「你在閨中時,怕是沒想到會進定國公府為妾吧?」閔氏笑了笑,又問道:「不知家中可曾教導過女四書?」
夏曉不是很懂她的意思,眨著眼搖了搖頭。
「女四書是教導女子如何成為一個合格女子,自古便傳承下來,寫得十分精妙。主要是叫我等女子自覺約束好自己的行為舉止,更好地輔佐相公成才成人。」閔氏好心地與她講解道:「所以啊,女子定該事事以夫為先。你覺得呢?」
「世子爺足智多謀,妾能幫他什麽?」夏曉不知閔氏打的是什麽主意,故意不正面回答,謹慎地道:「妾的學識有限,見識也淺薄,不求幫到世子爺,只求不拖他的後腿就好。」
要這麽說也可以,閔氏眯了下眼睛。「我實話跟你說吧,斯年二十好幾,後院卻無主事之人,是不成體統的。」她指望夏曉是個識趣的,說得語重心長,「若盼著夫主好,你不若勸勸他,叫他早做決定。」
夏曉蹙起了眉頭,不解地問:「什麽早做決定?」
閔氏有些煩躁,夏曉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她話都說到這分上了,怎麽還聽不懂?
「早做娶妻的決定。斯年不能無妻相伴,娶妻是勢在必行的。他強個這麽幾天又有何用?早晚要妥協,不若你與他分說,儘早辦了這事兒。」閔氏拍拍夏曉的手,保證道:「你且放寬心,將來新婦進門,就是斯年不護你,我也會護你周全。」
夏曉覺得很不可思議,閔氏居然叫她去勸周斯年?
「如何?」閔氏追問道。
夏曉不發一語,在心裡冷笑一聲。
閔氏放緩了態度,再勸道:「你為周家立下的功勞,我與國公爺都記在心中。放心,定不會叫你受委屈的。夏氏,你覺得如何?」
「妾,怕是勸不動世子爺的……」要她去勸她的男主娶別的女人為妻?怎麽可能!「世子爺的決定素來不容他人質疑,妾不敢加以冒犯……」
「你莫要妄自菲薄!我兒最記恩,你的恩情他記在心上,」閔氏眨眼就將周斯年對夏曉的態度定位成記恩,「何況我未出世的孫女還在呢,他自然要好好聽你說。」
小博藝被馬車晃悠得睡著了,夏曉將人往懷裡摟得更緊。
「妾覺得,這事兒還是夫人親自與世子爺說比較好,」閔氏會找到她頭上,怕是周斯年那廝早就拒絕了,他是什麽性子的人,她心裡門兒清,「夫人是長輩,夫人說的話,爺自然會聽。您叫妾去,妾實在沒膽子開口……」
這夏曉滑不留手的,怎麽就不聽話!
閔氏不想告訴夏曉,周斯年為了她,已拒絕娶妻,怕她得意忘形,更怕會有恃無恐。可夏曉明擺著裝傻躲事兒,又叫她抓不到話柄。
一口悶氣噎在喉嚨眼兒,她臉都青了。
閔氏心情不豫,接下來的行程都冷著臉明確表示不悅。然而夏曉就跟瞎了眼似的當看不見,老神在在地在一旁發獃。
閔氏又因此更鬱悶了。
夜裡,周斯年才進了帳子,夏曉笑嘻嘻地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
世子爺嚇得臉色一變,張了嘴便呵斥道:「你這丫頭怎麽又這般橫衝直撞?不曉得自個兒身子重嗎?這麽莽撞要不要命了?」
夏曉笑咪咪地聽著,等他低頭看向她時,突然踮起腳將唇覆了上去。
香香軟軟的滋味觸感,叫世子爺又是一愣,轉瞬,他的呼吸就沉了下來。
算算他已經四個多月沒碰她了,這一沾上,等於得了一陣助長火焰的風,吹得他體內的火氣猛地竄得老高。他小心地將夏曉打橫抱起來,放在榻上,隨即輕巧一個翻身,叫夏曉趴在他身上,而後急切地勾下她的脖子,薄唇便覆了上去。
「你自己鬧的,別怪爺不憐惜你……」
次日,周斯年拿了弓箭,神清氣爽地踏出帷帳。夏曉還在睡,他囑咐下人莫要驚動她,便騎馬出去了。
蕭媛初來獵場沒睡好,一大早就醒了,出來轉轉,就在樹林的轉角遇上騎著踏雲,眉目如畫,身姿俊逸,恍若神只的男人。
太廟的無數冷寂教會了蕭媛重新睜眼識人,如今再看周斯年,她只為自己心盲眼瞎而追悔莫及。
周斯年好似沒看到蕭媛一般,甩了下韁繩,策馬從她身邊經過。
蕭媛不知出於何種想法,抬起腳便默默跟在他身後。
周斯年用眼角餘光看到,心中連嘲諷都沒有,只有漠然。
他騎著馬,心無旁騖地往獵場觀展台那邊去。
狩獵還未開始,周斯年到時已經有不少人在。他的身影一出現,立即就有許多人上來打招呼。
周斯年下馬與熟識的同僚寒暄,慢慢跟上來的蕭媛才發現場合不對,便又轉了身退回去。只是才走回兩步,就撞到了一個人的後背。
硬硬的,撞得她眼花。
齊佐才被下屬叫起來,此時還迷迷糊糊的,轉過身眯眼一看,一個穿著火紅宮裝、生得美艷的姑娘,正皺著眉冷冷地瞪他。姑娘的年歲看著不太小,但柳眉倒豎的模樣很有幾分味道。
齊佐撓了撓後腦杓,咧嘴一笑,「你是哪家的姑娘?小生莫不是見過?」
蕭媛見他流里流氣的,舉止輕浮,眼裡嫌惡一閃,昂著下巴冷聲喝道:「你是何人?簡直放肆!」
齊佐眉頭一挑,落在她身上的視線轉而落到了她腰間的玉墜上。
傳聞蕭姓皇家子嗣,皇子生來便賜予龍形玉佩,公主則是賜予鳳尾玉墜。這姑娘腰間的玉墜是鳳尾,再加上她的容貌,應當是那位偏年輕些的蕭媛長公主。
齊佐心想,這般模樣的話,求娶也是勉強可以的。
獵場那邊,蕭衍的儀仗到了之後不久,圍獵便要開始了。
「聖上有諭,此番狩獵不以獵物的數量為準,只比較誰的獵物更難得、誰的更少見,誰便拔得頭籌,」宣布比賽規則的宦官,尖細的嗓音在獵場高台上空蕩開,「最終拔得頭籌的,屆時由聖上親自宣布獎勵,欽此!」
出發之前,齊佐背著箭簍突然走到蕭衍跟前單膝跪下。
蕭衍不解地問:「七王子,所為何事?」
齊佐抬起桃花眼,朗聲道:「本王子想問大康陛下,若是此番狩獵齊佐勝了,大康陛下可否答應將蕭媛長公主賜予本王子?」
他這話說得委實囂張,像是在玩似的將一個大國的公主當成獎勵品。
在高台之上觀看的蕭媛一聽,臉都氣紅了,然而更叫她憤怒的是,她聽見蕭衍說——
「自然可以。」
於是齊佐行了一禮後,翻身上馬。
喀什人是馬背上的民族,齊佐的馬術更是出神入化。只見他的人與馬如離弦的箭飛出去,眨眼就鑽進了林子深處。
狩獵的時間定為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之後,比賽結束的鐘聲響起,陸陸續續有人回到營地。
齊佐是最後一個出林子的,他的馬匹後頭拖一隻兩人寬的花斑大虎。
蕭衍看了眼兩手空空的周斯年,用眼神問他為何會這樣?然而周斯年眼觀鼻鼻觀心,理都不理。
蕭衍挑了挑眉,好吧,齊佐勝了。
蕭媛在得知自己即將和親的消息後,什麽都來不及想,人已經沖了自己的帳子。
怪不得蕭衍會放她出太廟,怪不得宮人們的態度都這般奇怪。這種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小國,竟也有臉開口求公主?他們也配?
知道這事兒找蕭衍不會有結果,蕭媛憋著一口氣,快步來到定國公府的營帳。
秋獵才開始,周斯年時常要跟隨御前,正巧騎了馬出來。
蕭媛剛要上前,就見周斯年突然停下來,接著她看到清清冷冷的周斯年偏了臉,嘴角帶了幾分柔和的笑意,他身後一個容色極為妍麗的女子追上來,侍劍跟在那女子身後,周斯年翻身下馬,低下頭將那女子摟進懷裡。
那女子正是夏曉。
從未看過周斯年這副柔情模樣的蕭媛,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眼睛逐漸發紅,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過了許久,她驀然轉身離去。
蕭媛在心裡發誓,她要夏曉的命!
周斯年走後,夏花的人過來請夏曉去她的營帳。
夏曉從周斯年那兒聽說了夏花懷孕的事,很為她高興。花兒此番不論得男得女都是好的,後宮比深宅大院殘酷,有子嗣才能立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