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台洗鍊 第一百零一章 無根之樹
這一天的子夜,仍是林初一護法,范南江靜坐練氣。氣行數周天之後,昨晚剛剛打開不少的經脈穴府,竟感覺比之原來,還空落了不少。
池子大了,可水還是那點水,這道理范南江當然懂,所以也不著急,緩緩行氣,循由經脈穴府貫通四肢百骸之餘,慢慢吸納此地極其豐沛的靈力元氣。
當然,沒有破開御氣階瓶頸,他還是無法感知元氣的。
一人如老僧枯坐,一人揮劍如瀑。山巔的寂夜,便只有這一動一靜,永無休止,如天地永恆。
終於,那揮劍之人停了下來,遍地橫飛的劍芒,復歸於寂;那入定枯坐的人,卻動了。
范南江緩緩睜開眼睛,對著朦朧月色里的林初一道:「可以了?」
林初一微微點頭,輕聲道:「可以了。」
「那就走?」
「走吧。」
只是兩人並沒有就走,而是各自解開地上的背包,都拿出一套深色衣褲,快速換上。
東邊伸出的這條山脊之上,草樹茂密,光線不透。就在那荒草密林之中,兩條黑影如飛穿梭,宛然而去。
飛奔之中,林初一不時躍起,往右轉頭張望,看山下雲生谷村莊的位置。不一會,他們的位置已經超越了老宅的所在,再往下看時,已是老宅之前雲霧瀰漫的山谷。
再奔出約一里地,兩人放慢了速度,林初一展開神識,凝神查探,確信周圍已經無人隱伏跟蹤,這才停下,往右邊山下一指到。按照卦數計算,應該就是那裡了。
范南江循指向看去,只見皓月清光之下,煙霧蒙蒙,也不知那山谷的深淺,更別說判斷是什麼位置了。
他悄然往前走了幾步,腳下,已是如刀劈斧削的萬丈懸崖;這才慨然嘆道:「若只能如此尋找雲生谷中世世代代秘而不宣的秘境,還真的只能靠你這太極門神妙無匹的先天易數了。我是說,如果秘境真的存在。」
林初一走到他身邊道:「即便不是秘境,也是范家祖先發現了的一處隱秘*洞府,否則不會留下指向如此清晰的卦數信息。而且,發現洞府的人,也精通太極門的先天易數。所以也必是太極門人無疑。」
頓了一頓,他看了一眼那深不見底的懸崖絕壁,轉頭望向范南江道:「有問題不?」
范南江道:「也就是慢一點吧,不能像你所說的御氣而下。常人奔跑的速度是沒問題了。」
他轉頭再看了一眼右邊山下,那山谷一隅之中,不見一絲燈火的雲生谷村莊,說道:「若雲生谷還是以前的雲生谷,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從老宅前面的階梯下去。」
只不過這一次說完,這位中年家主並沒有任何嘆惋之色,而是涌身一跳,便急速墜落懸崖之中。約莫墜下一丈之地,他伸
手攀住了崖邊的一處石縫,穩住身形;低頭看好了下一個攀援停留的位置,雙腳輕輕一點石壁,同時放開攀住石縫的手,身形再次飄然墜下。如此連續幾次,十分迅速,崖頂上的林初一,轉眼間就已看不見他的身影。只不過神識之中,仍能清晰察知范南江的所在和動作姿態。
林初一背著太靈,雙手拄著形如巨劍的純陽墨鐵,在崖頂靜靜等著,一是為了等一會和范南江同時到達崖底;更重要的,是為了防備突然出現不速之客,自上而下追襲。
過了約莫半柱香的功夫,山上山下,全無異象。他一手提起墨鐵,背在肩上,雙腳輕輕一躍,整個人猶如紙鳶,飄飄然卻極急促地沿著絕壁,御風而下。
他並不需要像范南江一樣,一小段一小段地攀援止停;那身形如同飛瀑,直瀉而下。只是急墜之中,偶爾伸腳一點崖壁岩石,身形卻並無絲毫遲滯。
范南江穿越著濃霧,眼看下面的霧氣已經稍淡;霧氣之下,已經隱隱可見一片黑乎乎的地面。估計在止停兩三次,便可著地了。正慶幸寶刀未老,忽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瞬間越過自己的所在,鑽進霧氣,便輕飄飄的落在了地上,穩穩站立,竟未稍稍屈膝緩衝。
范南江頓時意興索然,三兩下攀墜到地,嘆口氣道:「我雖得了那份武運,卻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突破如此仙人姿態的御氣階。」
佇立當地的林初一擺擺手道:「錯了,我是金丹階,而且已經過了妄心劫。再到破了魔境劫出關,下一步就是靈台洗鍊瓶頸。」
「靈台洗鍊?」范南江愕然問道:「那是什麼境階?」
林初一認真看著他道:「若是給個通俗的說法,那已經超出了武道,是天地大道的入門。」
「你覺得,想我這樣的還有機會?」范南江問道,眼神迷惘。
「擱在以前,我也不打算對你提這個,」林初一道,語氣肯定,「但現在看來,也不妨讓你知道。只不過,大道之門,一直都在天地之間,能不能找到,除了皮囊爐鼎的淬鍊十足,心境魂魄的凝練精純;還得看能不能抓住一份大道機緣。」
范南江這幾天的心境,雖然並不如何明顯表露,但日夕相處,林初一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所以他打算在進入秘境之前,把話說透;誰也不知道裡面會有何等兇險,或者何等令人心境迷亂的誘惑。在兇險之地,迷人之處,最怕心神失據。
「原本我也看不到你有這份機緣,但你本身武道天賦,已經是出類拔萃。其實除了那些俗世少有的道修胚子,像你這樣的,就是那種萬一之中的一萬。再得了那份武運,就興許能成為一萬之外的那個一了。」
他看著范南江眼神的悄
然變化,提醒道:「只是興許,也不一定就能真正得道。但這在江湖宗派,武道一脈之中,就已經是十分可遇而不可求的了。原本這些,我也不知道,但自從認識了你,認識了李文勝,莫元安他們;見識了黑山堂的沈夜,還有跟東海堂諸子的一場場劇斗。就有了些見微知著的了解。」
范南江道:「活了幾十年,一直以武道天才自居;能聽你這麼一說,才知道武道一途,能去向哪裡,有一方什麼天地;而且就只在御氣金丹兩階之後。自己還有那麼一點希望,能去往哪個天地,哪怕是匆匆一瞥也好。知道了不易,就只是隨緣吧,卻不敢強求了。」
他轉頭看著林初一,鄭重其事道:「但萬一我真到了,你也肯定會幫著拉一把對不?」
林初一微笑點頭,這種事,他無需信誓旦旦。
范南江笑道:「你怎麼就這麼自信地認為,自己必然是那種俗世少有的道修胚子?」
林初一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就發現至少我的兩位師父,認為我是。」
「兩位師父?」范南江莫名其妙道。
「是的,暫時還不能細說。」林初一道,「我說這些,只是想跟你說明,身外之物,神妙之境,哪怕是有可能影響一座宗門興衰的東西;其實都遠不如自身一具能容得下一方天地的堅實爐鼎,和一份能穩得住魂魄的凝練心境。」
范南江恍然大悟,身上一肅,拍拍他肩頭道:「謝謝你這樣告訴我。走吧,放心,我不會給你惹麻煩。該怎麼做怎麼配合,你發號施令便是。若真是印證了你推衍的卦義,我范家一脈,又何嘗不是太極門人。」
既然都已清楚,林初一便不再跟他客氣。這種時候,是對是錯,他都應該當仁不讓。
林初一細細查探谷中氣機,尋找一處雲氣始生,有樹無根的極陰之地。
儘管曾對范南江詳加解釋,但兩人蔘詳半晌,始終也沒想出一株無根之樹,是什麼樣子。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找純陽墨鐵所佔卦爻相對應的極陰之地。
濃霧遮閉了月光,此谷之中,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原本還有蟲鳴蛙語相隨,但越往谷底,萬籟之聲越是寂寥。再走下半里,就真的只剩一片死氣沉沉了。
范南江靈覺之中,無法分辨氣機,只感覺此時哪怕是能遇上一兩隻平時極其討厭的蚊蟲蛇鼠,也是能讓人激動不已的一點生機啊!
正驚疑不定之中,卻見林初一已經停下了腳步。儘力施展靈覺和目力,他才看清林初一身前,是一塊從山腳崖壁中突兀生出的巨石。
只見那巨石旁邊,長著一株巨大的怪樹。那三人都合抱不過的樹榦,只到一人多高之處,就分成兩
杈。一杈往一旁橫生而出,虯枝驕夭,綠葉稠密;另一杈,卻蜿蜒往上,但無論看那樹皮枝葉的,還是生長姿態,似乎都與橫生那一杈完全不同;即便是漆黑之中,以二人的目力,依然能夠分辨出來。
「這時什麼情況?」范南江不解道,「我在這谷中數十年,還真沒見過這種奇樹。當然了,這種如此荒僻隱秘的地方,也沒人會沒事找事乾巴巴的跑來看樹。」
「我也不大清楚,」林初一道,「但觀這兩根枝杈的氣機特徵,上面那一杈,應該是某種寄生。大得如此沒有天理,喧賓奪主的寄生,還真是從沒見過。」
范南江突然省悟:「你的意思,這株不知長了幾百年的寄生,就是無根之樹?」
林初一道:「是的,無根之樹,便是秘境入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