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時間過得飛快,一年又一年,轉眼間,英國再一次進入盛夏。
許寧一邊走一邊掰著手指細心數數,從七月份到十二月份只有五個月了呢!五個月之後,她就能回國了!
一想到要在那個飄著晶瑩雪花充滿著浪漫氣息的季節參加畢業典禮,她的心就像牢籠中將欲放飛的雀鳥,滿懷期待與感動。
她做了很多回國后的打算,其中第一件事,就是要把城南老街的美食全都吃一遍。
在英國這兩年,她的味覺早已對西餐失敏,畢竟自己是吃白米飯和饅頭長大,平時無論吃多少蛋糕和牛排,總覺得這一頓沒算好好吃過。
國外雖然也有中餐廳,只是水土不同,做出來的味道自然無法還原,況且價位高昂,許寧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去中餐廳里打發自己。
上午清甜的陽光灑在許寧細膩光滑的臉蛋上,她伸出微涼的手掌,揚在頭頂擋住一抹曜白的光束。
時光刻在她行過的每一條石板路上,變成腳下坑坑窪窪的無數裂痕,她記得剛進校園的時候,踏上這條滄桑久遠的石板路,心中還充滿著無盡的未知數。
那時候,她無法想象將來的漫漫長路要如何一個人去走,如今,她跌跌撞撞地熬出頭,卻也面臨畢業了。
許寧的腳步輕飄飄的,那是因為高興的緣故。她放眼望去,路邊植滿了一排排狹長的薰衣草,雪青色的小花星星點點地綴落在草叢間,一種優雅而迷離的香氣飄蕩在整條小路的上空,飄過每一段憂傷而孤獨的過往。
她嗅到這熟悉的香氣,散發著愉悅光芒的眼眸不禁變得黯然傷感,連輕快的腳步也不由得沉下來,她想到回國以後,將不再看到這遍布了整個校園的紫色小花,將不再觸摸到這輕柔白暖卻絲毫也不灼人的夏日陽光,也將不再品嘗到學校餐廳里那精緻美味的覆盤子藍莓果醬蛋糕和濃香的咖啡淡奶.......
她才剛剛習慣這裡的生活,好不容易具備了接納新鮮生活和環境的能力,轉眼間,又要離開了。
許寧剛從留學生工作中心回來,這幾天為了準備留學歸國人員的證明材料,她沒少折騰,各種列印,填表;學校,大使館兩個地方來回地跑,來回地蓋章。說不累那是騙人的,只是習慣了獨立之後,她再也不會向任何人抱怨有多累。
有多累自己都能咽下去了,不是嗎?
直到把材料都親手交給負責老師后,她才感到輕鬆許多。
時光不能倒流,臨走時,她才知道學校里的這段時光是多麼的寶貴而純粹,原來她一直都是那麼的快樂那麼的知足,只是意識比較後知後覺而已。
除此之外,許寧還收到一件令人歡喜的事情,論文審了將近半年,幾天前終於被接收。寫論文發表論文的這兩年實在坎坷,許寧都無法想象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從最初的不被認可甚至拒收,到中間被編輯打回來修修改改了好幾次,最後總算能收到回執,許寧心裡沉甸甸的,這都是她日復一日堅持不懈在圖書館和宿舍里潛心鑽研的肯定和回報。
剩下這半年,再努力做更多有意義的事情吧!
繼續教中文課,繼續跑步,繼續泡圖書館,繼續聽講座,再繼續打打零工。
她漫過這條小道,小道盡頭是一座純白色的牆頭,牆頭頂上砌著白色的西洋花架,每道花架上都爬滿了深紫色的鐵線蓮,鐵線蓮的墨綠色藤干互相糾纏在一起,織成一片隨風蕩漾的花海,花海從牆頭傾瀉而下,擋住白色牆壁上那些雨打風吹的斑駁痕迹,偶有幾片發黃的葉子落下來,砸在布滿青苔的石板上,發出輕微的脆響。
許寧不經意地踩上去,葉子在腳底碎裂,發出咔擦咔擦的響聲,她一抬腳,葉子便像
蝴蝶般碾碎在石板上。
迎面走來一位藍眼睛身材高挑的女同學,她穿著一身黑色職業裝,一襲捲髮披在肩頭,氣質清爽而幹練。
許寧也望見了她,那位同學叫linser,linser隔老遠就笑著朝許寧招手:「Hi!Succy!你要去哪裡?」(此處不再使用英語,但實際上兩人交談用的是英文。)
許寧望見linser天真無邪的笑臉,發白的唇際間也綻開一抹爽朗的笑,她站在linser面前禮貌地稱讚道:「linser,你今天太漂亮了!我剛剛去了留學生服務中心,現在準備回宿舍。」
「哇哦,你可真忙,打算回宿舍學習嗎?」
linser睜著一雙圓溜溜的海藍色大眼睛,幽默地望住她,許寧知道她又在開玩笑,因為自己平日里無論在宿舍還是在圖書館都是孜孜不倦地學習學習,因此認識的朋友常拿這件事和自己開玩笑,當然更多都是誇讚的意思。
「沒有啦,我剛剛才忙完,現在已經沒什麼事了,你呢?」
「我剛剛考完試,現在非常非常非常想要放鬆自己!」linser用了好幾個非常,以強調自己急切想要放鬆的感受。
「你準備去哪裡放鬆?去吃飯嗎?」
「哦不,我馬上要去看一個畫展。」
「看什麼畫展?」
見許寧有些感興趣,linser順勢邀請道:「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在哪裡啊?」
「就在學校啊。」
「really?是你們學院舉辦的嗎?」許寧想起眼前這位朋友是來自藝術學院的。
「對啊,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許寧思想一下,正好也沒什麼事,便和linser一起去了畫展。
畫展在米開朗琪羅中心的接待大廳內舉行,大廳內寬敞而雄偉,四壁和穹頂皆是古羅馬風格的壁畫作品。
這些臨摹米開朗琪羅的傳世之作,這個被稱為最接近神的男人,都令許寧浮想翩翩。
在世人眼中,米開朗琪羅窮盡一生創造出了無數無與倫比的藝術瑰品,可誰能想象到,他那充滿傳奇的一生中究竟遭遇了多少沉重的痛苦與壓力,挫折與磨難。
而這些內心的煎熬,並非那些所謂傳記中的文字能夠描述清楚的。
雖然不是真跡,許寧依然能夠切實感受到那來自遙遠古代的幽然神意,她置身於古老的穹頂之下,彷彿穿越回幾個世紀前的文藝復興時期。
靈魂在那華麗的空虛中得以舒展,許寧知道,她已情難自禁地喜歡上這裡。
「喂!Succy!你怎麼了?」許寧飄忽的思緒被linser活潑的話語打斷,她露出笑臉,為剛才的出神解釋道:「這裡實在太美了。」
「我就猜到你會這樣想,我和同學們都很喜歡這裡,以後你可以常來!」
「會的。」徐寧微微點頭,隨著linser的腳步繼續朝前走。
Linser一邊走馬觀花一邊為許寧介紹:「這裡不僅會舉辦畫展,還會舉辦攝影展覽啦,學生組織的小話劇啦,甚至還會在這裡上美術課呢。」
不知為何,許寧感到靠近身體的那扇窗戶里射進來一束強烈的陽光,陽光影響到她的視線,眼前變成一片白茫茫,她立刻擋住臉,linser拉下窗帘,四周的光線才清晰許多,大廳又恢復剛才的樣子,她看見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沉默地駐足在畫作前。
展覽會上的作品都裝飾地比較簡陋,有些畫甚至還粘在寫生板上,沒有裱起來。
可這些都不重要,思想從來不需要華麗的外衣,它因生來就會發光而照亮人間,不是嗎?
會展廳里非常安靜,儘管有人不時聊起天來,但每個人聊天的聲音都非常保守。許寧喜歡這種眾人不約而同刻意營造的靜謐氛圍,這是對藝術的一種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