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
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是秋,寒氣逼人。
「夫人,雲溪樓倒了。」阮豆貼在祁亦耳邊輕聲說道。
祁亦的眼前,立即就浮現了那個人的樣子。
「該。」祁亦抿了口香茶。面上淡定非常。
「那顧......」阮豆沒有繼續說下去,她觀察著祁亦的神色。
「嘭!」
玉杯在祁亦的手中,被捏了個粉碎。
「夫人就是放不下人家嘛。」阮豆嘟著嘴,心想著。
「那夫人......」阮豆話音未落,只見祁亦拂袖離開了木椅,快步離開。
「夫人,夫人。顧翎先生應該在雨花巷。」阮豆急忙追了上去,大聲提醒道。
此時,花雨巷。
雨如煙,蒙蒙下著。
阮豆一路追在祁亦的身後,手中提著把紅色油紙傘,想要給祁亦打上。幾次都未遂,祁亦的衣,已經濕了大半。
終於,在一房前,祁亦停了下來。阮豆嘆了口氣,自覺地在門外等候。
門被祁亦推開。
小小的屋子,暗的很。屋內除了幾件必需的傢具,此外什麼都沒有。
「易,易夫人。」路澄雨見到祁亦來,原本蒼白的臉有了些許血色。
「易夫人,我求求你,快救救我相公吧。」路澄雨睜著大大的眼睛,捧著葯碗的手也不停顫抖。她的眼淚嘩嘩地脫落。
祁亦咬唇,呵,相公。
她可真是個好人,人家的家事,她這麼積極做什麼?
可,祁亦還是放不下。她的視線慢慢移向了榻.上昏睡的那人兒。
路澄雨以為祁亦要幫助他們,急忙又道,「郎中說,相公這是積勞成疾得的病。且相公的身體本來就太虛弱,病到這種程度已經沒治了。可是那畢竟那只是個布衣郎中。易夫人身份高貴,如果能請到宮裡頭的御醫大人前來問診,說不定還有救......」
「呵,」祁亦輕勾唇,「這麼做,對我有何好處?」
路澄雨呆了一下,罷,又緩緩說道:「只要易夫人肯救他,我願與其和離。這樣......」
「滾。」祁亦慢慢地,吐出這一個字。
她,祁亦。大將軍府嫡長女,當今聖上的外侄,丞相的妻子,竟輪到一個草婦來給予自己幸福?
倒真是可笑至極。
她的眸中,殺氣肅起。
路澄雨被驚到,怯怯地挪向門外,順帶著合上了門。
「偷聽呢。」祁亦剛一貼近,就見那人睜著眼睛,嘴角絲絲笑意。
未等顧翎說話,祁亦就繼續道,「雲溪樓,我會幫你買回來。買不回來,再建。」
「我......我很開心你會來。」顧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完這句話。
祁亦並不接顧翎的話:「我已經讓家丁去請了江一白,他一會兒就過來了。相信他的醫術,他可以治好你。」
「祁......我現在不需要這些,都不需要......」顧翎虛弱地說,「我就是想和你說說話......」
「你不用擔心錢,這就算我做件好事。」祁亦說,「如果你真的不行了,我會幫你把路澄雨安頓好,不會讓她委屈。」
「祁亦,你可不可以,聽我說......」顧翎道,「你可不可以相信我,我從來都沒有認為你比酒樓重要,我更從來都沒有喜歡過路澄雨,我也從來沒有做過那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祁亦笑了笑,「你不必如此。」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我沒有騙你。」顧翎道,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血色的玉石。
泣血!
祁亦微微一愣,真的是泣血!那泣血中的鮮血還在流動著!
顧翎用他自己的血,一直吊著這玉石。就算重病在身也不例外——這玉石若一日得不到新的血液滋潤,那麼就會失去光澤。也就廢了。
「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話音未落,祁亦猛地從被褥中拉出顧翎的手臂——有道刀口。刀口上的有些血液已經凝固了。但依然可以看得出,這口子今天也被撕裂過。
玉石泣血,可醫百病。玉石雖不算太過難得,但要必須要以鮮血供養,至少十年才可成形。但是對於鮮血,又有特殊的要求,其人的血,必須與玉石相通。也就是說,要看這塊玉喜不喜歡你。
「我......我其實一直都知道,」顧翎勉強地笑了笑,「不是你需要它,而是易槿需要的吧......不過,看他無恙,你應該也會很高興吧?」
「顧......翎你個傻子!」祁亦的喉嚨疼的厲害,心也是一樣。
「不......不會,我只是想讓你相信,我......」顧翎突然臉色一變,鮮血從唇沿滑落,「我......我真的,喜歡你。」
顧翎笑著看著祁亦。
可祁亦此時,卻落淚不止。
他的眼睛閉上了。
祁亦的眼淚,從兩頰滑落。她的手中,還握著顧翎光潔削瘦的臂。
自此,顧翎用他的死,讓祁亦願意了,願意相信了——
明明,有那麼多證據,證明當年那件事情,不是他做的。為什麼自己就是不相信他?非要他以死相證?
明明,他向她解釋過那麼多遍,為什麼她卻一遍都沒有聽進心裡?
明明,當年那麼不舍,還要求皇上下聖旨給他和路澄雨賜婚?
明明,根本不喜歡易槿,卻為了要刺激顧翎,同意嫁於易槿?
明明......
祁亦自嘲地笑了笑,找來紙筆,蘸墨,安排好了路澄雨的去向。
祁亦輕輕地放下了筆。罷,從懷中,取出了防身的匕首。
「顧翎,若有來生,我祁亦為你摘星取辰,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