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名妓與名捕

馬上功成雨飛燕收到橘貓必出令的那一刻，武周朝第一名捕，紫衣神捕程良心的手上，也拿著一張「橘貓必出令」。

他的這張畫著痴肥大橘貓的白紙，是由當鋪門前的一個小乞丐，在他經過當鋪的時候，直接遞到他的手心。

白紙疊成了一個小塊，裝在一個小小的錦袋中。

「橘貓必出令」一出，江湖必生禍端！不知道這一次的禍事，會應在何處？想到這裡，程良心的右眼皮「咚、咚、咚」的跳個不停。

九月初八子時，紫衣神捕程良心很早起床。

自從那日，收到「橘貓必出令」之後，他就開始倒霉。現在離寅時很近了，程良心希望能夠安安全全地到達古唐寺。

接到「橘貓必出令」的當天下午，程良心就說不了話了，到現在仍然開不了話。一開口喉嚨就痛，火燒火燎的。他是一個練武之人，平常身體很好，這莫名其妙的，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急怒攻心嗎？

出門的時候，程良心往老鼠洞中，拿存放的銅幣。發現銅幣居然不見了，這些銅幣數額挺大的，是這半年的生活結餘。神捕的家中怎麼會丟錢呢，太不可思議了。

程良心摸摸胸前幾張錢莊的「書票」（武周的時候將銅錢存放在錢莊，錢莊所出具的書票，類似於後世出現的銀票，書中統一稱為「書票」）還在，便稍稍安心一些。

程良心細細回想，錢是不是順手被挪到哪裡去了？還是說那些死光的老鼠又回來了？反正銅幣是不可能被偷走的，自己可是名聞天下的第一神捕。

心情特別不好，程良心感到很鬱悶，便不想再細想這件事情。

等回來以後，把家裡放東西的地方好好理一理，說不定銅錢就回來了。程良心一臉鬱悶，這幾天，真是倒霉透了，他堂堂神捕都成什麼人了，倒霉神捕嗎？

程良心三十有餘，長相普通，不帥不醜，扔到人群當中，起不了一點水花。

今天程良心穿的不是捕快衣服，是一件普通的紫色綢布長衫。紫褲、紫襪、紫冠、紫鞋??????今天他只穿了一種顏色——紫色。

程良心是紫橘令主，所以想著，要以一身紫色登場。

說起「橘貓必出令」，程良心長嘆了一口氣。

程良心加入這個組織已經十九年了，剛剛得到紫橘令主傳承的時候，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他搖了搖腦袋，心酸往事不想了，一切恍如一場災難。

忘了吧，忘了才好！可是，身上賦予的家仇、國恨，又豈能是說忘就忘。程良心覺得呼吸都不順暢，喉嚨處，似乎更痛了！

程良心拿出懷中的紫橘令牌，抹了抹肥胖橘貓的兩隻紫色眼睛，嘆了一口氣，眼中露出一抹狠毒，快步出門。

子夜，星空格外明亮，一輪彎彎的上弦月淺淺地掛在半空中。

程良心深吸一口氣，留戀地望了一眼，居住了這麼多年的小院子，暗暗祈禱，還能活著回到這個屋子中。

打量了最後一眼，程良心閉住雙目，騰空而起，如紫色雲霧，像箭一樣往目的地飛射而去。

「砰」的一聲，半空中一團橙色的影子從遠處撞來，程良心感覺到人的氣息，趕緊側身躲開。心想，真是倒霉了去，半空中也會有撞人事件發生，這還讓人安生不？

「咯咯咯??????」程良心剛想看清那團橙色的影子是什麼，只聽那團橙色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遠遠地去了。

程良心張開嘴，剛想叫，發現還是說不了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時間不多，不想多生事端，便躍起身子往古唐寺趕去。

丑未時分，程良心來到古唐寺，他繞到古唐寺的後門，遠遠的，看到那九棵連環相繞的古樹。

這九棵古樹，有多少年的歷史，誰都不知道，更沒有人去考證過。它們卻見證了一個一個朝代的興衰更替，一個一個皇帝的上位登基，時至今日，更見證了有史以來，唯一的一個女皇帝武則天的登基。

想起當今的朝廷，以及朝廷上坐著的那位女皇帝，程良心隱隱覺得胸口疼痛地厲害！

程良心靜神寧息，然後細細感應附近的氣息，他感覺到三股氣息。那三處氣息分別佔了：東、南、西三處，程良心不再猶豫，拔高身子往北處飛去，隱身在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中，仔細觀察另外的三處。

程良心把覺察力提到了極致，除了那三處有微弱到極點的氣息外，感知不到任何其他信息。

剛到寅時，遠處開始便喧鬧起來。

程良心覺得甚是奇怪，為什麼一個「橘貓必出令」令主的出場，場面會搞得這麼大？

雖然加入「橘貓必出令」變成紫橘令主，快二十年了，但是，程良心還是第一次出任務。對於「橘貓必殺令」的相關信息，他一無所知。

程良心是在前一任的紫橘令主，快要沒有氣息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而恰巧他的后脖頸處，有一顆巨大的橙色的血痣。

對於那一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是人為還是天意，程良心一無所知。因為對於十二歲之前的記憶，那是一片空白，想著這些，程良心的心中升騰起一股恨意，這股滔天的仇恨，快把他的心肺點燃了。

這時候，一輛塗滿九種色彩的奢華馬車，緩緩地停在一棵最大的古槐樹前，一群穿著各色玄衣的少女，花花綠綠，站成兩排。

從車中慢慢地走出一人，看不出打扮，看不出年紀，看不出男女。因為他從頭到腳迷漫在一團灰霧之中。這人是沒有實體的，只能看見虛晃晃的影子，換言之，他不是一個人，是一團霧。

當這團灰霧從車中出來，四處瞬間安靜下來，連鳥蟲都突然停止了鳴叫。

「退了吧！退出五里之外等候！」

這團灰霧突然開口，聲音聽不出年齡，辨不出男女。

聲音是空洞的，沒有任何人的感情和辨識度在裡面，就像空谷中的迴音，讓人的心跟著聲音懸挂在空中，掉不下來。

飛快的，馬車和少女，如陣營羅列般飛速撤離，一眨眼的功夫，眼前除了那片灰濛濛的迷霧，什麼也看不見了。

廟后寂靜無聲，四周一片安靜。

這時候，「嗖」的一聲，一團橙色身影跪拜在地。清脆的聲音，與剛才聽到的橘色影子的嘲笑聲，如出一轍。卻沒有了的囂張，語氣是畢恭畢敬的。

「閣主陛下，橙橘令主，陌上花前來報到！」

「閣主陛下，赤橘令主，雨飛燕前來報到！」

「閣主陛下，黑橘令主，黑客之花前來報到！」

「閣主陛下，紫??????紫橘令主，程良心前來報到！」

程良心趕緊飛身下樹，跪拜於地，奇怪的是，他一直壞了的嗓子，這時突然可以說話了。

不妙的是，程良心感受到沉重的壓力，汗水順著額頭流淌到下巴。一忽兒功夫，他的衣服里裡外外，上上下下都濕透了。程良心恍若從河水中剛剛拎上來一般，渾身濕漉漉的。

旁邊的三位令主，也如他一般，一個個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全身上下、里裡外外，都濕透了。

程良心是一個風雲人物，亦是一個隱形人物。他不隸屬於任何捕快組織，也不隸屬於任何衙門，拿著同鳳閣的官吏份額，不用聽任何人差遣。可以抓捕任何官方文書上的犯人，或被通緝者，然後交給任意的官方衙門即可。

程良心覺得，他所有舒心、寫意的人生，在接到「橘貓必出令」的這一刻起，全都離他而去了。

「起來吧！」

又是這種空洞的聲音，程良心沒有心思，再去考慮閣主的身份以及年紀，因為他身不由己地站了起來。

其他的幾位令主，也是如此，已莫名其妙地站了起來。

「你們九位令主，已經聚齊四位，另外的五位正從遙遠的地方快速趕往約定地點。你們要馬上出發，前往雍州刺史府，找到刺史大人，到時候，自有人安排你們下一步的行動。」

程良心的右眼皮開始跳了，去刺史府，找刺史大人？

這個「橘貓必出令」的組織，難道是一個官方組織？那麼自己這幾個人是為誰服務呢？這個叫「閣主陛下」的人，是什麼身份？

九位令主，另外的五位令主，什麼時候能夠聚齊？除了自己這個捕快外，他們是什麼身份？是不是各懷絕技？

程良心抬頭望了一眼，那個穿橙色衣服的傢伙，頓時愣住了，原來那是一個半大的男孩子。十一、十二的樣子，一身橙色衣服，雖然洗得乾乾淨淨，卻打滿了補丁。

正在程良心思緒滿天飛的時候，他發現身上的無形壓力增大了，感應到那團灰霧的重重壓力，只往自己一個人身上籠罩而來。程良心趕緊收回思緒，放空思想，回歸當下。果然，壓力隨之輕鬆下來，他再不敢胡思亂想。

「我走了，你們各自熟悉一下，然後一齊上路，路上必須齊心協力，不得互生異心。」

灰霧說完，憑空消失了，程良心前面的閣主陛下，就這麼突然不見了。

「喵，喵??????」幾聲妖孽的貓叫聲傳來，一切又歸於寂靜。

「十天之內必須趕到，不許有一個損傷，如有一人死亡，其餘人均被處死！在進入雍州刺史府之前，九個「橘貓必出令」的令主必須齊全。任務失敗，誅九族！」

最後一句話，四人都沒聽到聲音的實體，這句話卻像是被刻入他們的意識之中，永不磨滅。

誅九族？這是多麼兇殘的命令，程良心的思緒，又開始凌亂了。

「大家跟著我出發！」

橙色衣服的小男孩第一個起身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