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沙華赤著腳踩在地上，拿起侍女提前備好在木施上的衣物穿上。

「你要去哪？」何長風斜靠在床榻上，精壯的胸膛線條分明。可他剛問出口就覺得自己有些僭越了，沙華的功法高深莫測，手上又拿著自己的把柄，她如今成為了毓南的皇后，也不過是利有所圖。

身著皇后常服的沙華顯得更加的雍容華貴，她長發披散著，還未來得及束起。「你想要我去哪？」沙華將腰上的小帶系好，轉過身來看著何長風。

何長風答不上來。

「父皇！孩兒來給您請安了！」隨著稚氣的童聲傳來，一位約莫六歲的男孩推開門就跑了進來，身後跟著一臉慌張的乳娘。

「奴婢該死！一時沒跟上小皇子便讓他跑了進來，請陛下贖罪！」乳娘不敢跟著進屋，跪在了門口。

「玄兒！不得胡鬧！」何長風開口呵斥道。

「這是？」沙華靜靜的看著這小男孩，輕聲問道。

男孩一看，房裡竟還有一個他從未見過的人，他轉身便向沙華奔去。

「玄兒！」何長風立馬坐起身來，有些著急地喚了一聲。

沙華伸手接住撲過來的男孩，手指在他鼻尖輕輕一點：「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

「何瑞玄！」男孩奶聲奶氣地答道。

「這是我的長子。」何長風站起身來，皺眉說道，上前就想將男孩拽出來。何瑞玄是他的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

「無妨。」沙華摟著男孩，擋下了何長風，又問道：「他娘呢？」

「生他時死了。」何長風神色一暗，髮妻為了他這個兒子身故，後來又因為朝代的更迭，何長風一直未再娶。「玄兒，過來！」他又喚。

「瞧你父皇多緊張你，你不怕我嗎？」沙華看著男孩笑著說。

「為何要怕？」男孩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很是不解。

「你就不怕……」沙華一臉神秘「我吃了你嗎？」說著，沙華作勢就要像男孩咬去。

男孩尖叫一聲，倒在沙華懷裡，竟是咯咯地笑了起來。

何長風看著沙華，有些神色不明，他揣測不出沙華的性情究竟是怎樣的，昨日還在大殿之上咄咄逼人，現在又是這般的柔情似水。

「叫母后。」沙華又逗著男孩。

「母后！」男孩脆生生的叫了出來，絲毫沒有猶豫。

「快將小皇子帶下去，不可容他再這麼莽撞了！」何長風抬手將乳娘喚進來，沉聲下令。

沙華順著鬆開了手，讓乳娘接過男孩，看著男孩依依不捨的眼神，忍不住又輕笑了一聲。

「何長風，我要你做一件事。」沙華待男孩出去之後，突然說道。

「什麼事？」何長風神色一緊。

「你可知道馭龍山？」沙華問道。

「毓南疆土之內，我自然知道。」何長風點頭。

「我要你…」沙華站起身來，走到何長風跟前：「在馭龍山的山脊之上，為我建一座百尺塔樓。」

「荒唐！」何長風臉上浮現一絲怒意。百尺塔樓已屬不易，還要建在馭龍山的山脊之上！

馭龍山高達數萬尺，山脈綿延千里，常人上到山脊都需上整整兩日，莫說還要開山採石，添磚運瓦了！勞民傷財不說，若是因此失了民心，只怕自己的江山不保。

「哦？你若不應允，那你於我便已是無用之人。」沙華一笑，纖長的手指附上了何長風的脖頸：「你說我是先殺你還是先殺你兒子呢？還是說，我將你拭父奪位的事情廣而告之，讓你生不如死？」

「你！」何長風怒極，他看著眼前這張絕美的臉，巧笑嫣然之下手裡的力道卻分毫不減，一絲涼意從她的指尖傳來，透心透骨！

「好，我應你。」何長風答應了，他相信沙華是真的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他已沒有回頭路了。

公元611年，仲陽二月十二日，毓南皇宮頒下一道旨意：感召天命，順理同德，舉國上下徵召青壯男子，共赴馭龍山修建指仙台，誠聆天命，享一國之昌盛！

這的確是毓南立國百年以來做過的最荒唐的事。

在馭龍山建造塔樓，談何容易？一句誠聆天命又將有多少人葬身在那馭龍山之內，一時間，百姓們怨聲載道。

「毓南王怎可如此一意孤行！置百姓於何地了？」

「毓南王沉迷女色，色令智昏，為討皇后紅顏一笑，讓我們這些百姓妻離子散！」

何長風斜靠在椅子上，手扶著額頭，神色不明。一步行差踏錯，卻只能一錯到底，他何長風，將會成為世人唾罵的昏君。

「你好像很苦惱？」沙華看著眼前的男人，有些不解。

何長風自嘲地笑了一下：「毓南終會毀在我自己的手中。」

「誰多嘴，殺了便是。」沙華從降世起就背負著累累罵名，她早已習以為常，更是不明白何長風此時的情緒。

「以殺能止殺，卻不能堵住悠悠眾口。一國之君，背負的不光是一國之興衰，更是國民百姓的希冀。」何長風嘆道。

「人皆有命，而你為君王，卻是你自己選的。」沙華走到何長風身邊坐下。

「沙華，你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放過我？」何長風看上去已極為地疲憊。

沙華靠上何長風的胸膛：「幫了我這次，待到指仙台建成，你我之間便一筆勾銷。」

「陛下…」一位內官走上前來，匍匐在何長風腳下。

「何事？」何長風稍稍坐直了些，將沙華自然地摟在懷中。

內官沒有回答，只見他面色凝重，將手裡的摺子交予了何長風。

何長風接過摺子打開，剛看了兩眼就把摺子怒摔在地上。「他們這是要反了天不成！」

沙華一挑眉，她站起身來，撿起了地上的摺子也是一瞧，這竟是眾大臣聯名上書，自然就是為了指仙台一事。

何長風的臉色不佳，他立於大殿之上，身上竟有了些狼狽之意。

明知是錯，卻非要向錯而行。

十日後，毓南軍隊共計徵召了三萬餘名青壯百姓，即日啟程，前往馭龍山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