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近水樓台先得月(二)
城市被夜色塗抹,人與城如詩如畫。
我推開家門,室內是一片死黑,也沒有聞到平常最自然的從廚房裡飄到門口的蛋炒飯香,為什麼,心裡空落落的。
楊淺看見發獃在門口而不進去的湯曉雨,一腳踢開門,神色淡定的開燈走進去。
湯曉雨……楊淺這貨要擱古代,就是個作姦犯科的武林高手呵。
楊淺自顧自的倒上一杯水喝,咕嘟咕嘟說,我護送到家了,還有我臉上的疤都血流成河了。
我心中還是有點愧疚的,畢竟人家還是因為幫自己受到一點點小傷,我說,那你在我家多喝幾杯水,別客氣啊!算我補償你的。
楊淺握著玻璃杯的手又緊了緊,杯子被摩擦出尖細的聲音,說,不用,你以後每天早上帶營養豐富的早餐給我就行,來補償我流的血。
我小聲嘀咕,你流的那點血,還沒有我每個月大姨媽來的多呢。
也不知道楊淺聽沒聽到,只是他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就像我飯桌前這盤剛溫熱好的豬肝。
「老闆!再來一碗辣椒炒豬肝!」小店前搭著七八個紅帳篷,呦喝聲,咳嗽聲,碟子碗子筷子的碰撞聲,聲聲不息。
啟溫言今晚喝了一點酒,回到家已經是九點多,那棟平日里的小房子現在散發出淡淡的暖暖的微光,他知道有個人,開著一盞燈,指引他回家的方向。
打開熱水嘩啦啦的往下沖,洗澡時,使勁用香皂洗去雙手的骯髒。
啟溫言輕輕推開房門,發現湯曉雨睡在粉紅色的床上,像一隻粉紅色的小豬,看見她就覺得很安心,掩上房門,自若的走近床邊,合好衣服就躺在一側,雙耳依舊嗡嗡嗡,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忽而轉過身,抱住湯曉雨,將頭緩緩埋入她前懷,喃喃自語,我…今天…好累。
黑夜裡,暗香盈動。
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玻璃窗,吃完早餐大飽口福后,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嗝兒~」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前方端坐著吃早餐的啟溫言,他倒是沒發現似的,心情很好的把自己一盤沒吃多少的早餐推到我前面,問,吃飽了嗎?我這還有。
我覺得就算我沒吃飽也應該搖頭,這是淑女準則,啟溫言笑了笑,拿回盤子,我又突然想起昨晚的事來,楊淺那傢伙說要我幫他帶早餐,我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盤子,再看看啟溫言那方,現在開口又要回來是不是太有損我高貴典雅的氣質了。
我說,「溫言」。
啟溫言,「嗯」。
「家裡還有什麼能吃的東西嗎?」
「你想吃零食了?我今天晚上回來給你買。」
「不是,我是…這兩天有點貧血,想吃點什麼補回來。」
啟溫言沒有起身,用手指了指客廳電視機下的抽屜,我跑過去拉開木抽屜,一個大紅色的盒子,這個,給楊淺,好像是挺不錯的。
兩個人像很普通的同學一樣,走在去學校的路上,啟溫言抬起手肘,搭放在湯曉雨瘦小的肩膀上,湯曉雨可以萬分肯定,啟溫言絕不是那種想佔人便宜的人,她輕輕柔柔的開了口,溫言。
「嗯」啟溫言臉色有一點緊張,只是抬頭往前看,希望清風來的更猛烈些,扶平他內心的慌忙。
「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嗯,前幾天,在孤兒院傷到背,現在有點直不起腰,你……暫先借肩膀我搭一下可以嗎?」
「嗯,好」湯曉雨繼而天真爛漫的說,「晚上回家我們抽空去醫生那裡換藥吧!」
「好」
直至走進校內,啟溫言的手還搭在肩上,湯曉雨有些不自然,幸好來的比較早,在路上沒碰到熟人和老師,也有經過的人,偷偷笑他們倆的,啟溫言並不在意這些,甚至覺得讓全校的人知道更好,只是他不能不在乎湯曉雨的感受,快到教學樓時將手放下來。
啟溫言考慮下,又開了口,說,如果你以後的男朋友…在看見老師來了以後鬆掉牽你的手,那他還不如我。
湯曉雨用她那豆芽菜的腦袋點了點頭,她覺得,他們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奇妙的氣息在牽連彼此。
早自習都過半了,楊淺才和昨天剛認識的李燦男勾肩搭背的走進教室,李燦男說,講了一路了,渴死了,借我水卡用一下。
楊淺把水卡給他,說,鬱悶,你倆都當我是自來水管。
李燦男嘿嘿一笑,站在講台旁將飲水卡丟到楊淺的課桌上,說,兄弟辛苦了。
一整節自習課下課,楊淺才回過頭來找我要早餐。
我說,「你幹嘛上課不找我要,我都聽到你肚子時不時叫好久了」。
楊淺淡淡的語氣,說,我上課,是不會吃東西的。
我搗鼓搗鼓課桌,將早餐拿出來,一個紅色的大禮盒,上面寫著醒人耳目的幾個字。
楊淺咬牙切齒的一個字一個字道,「阿、膠、補、血、口、服、液」。
我笑的一派燦爛,說,是啊,是啊。
楊淺雙手握拳,拳頭咯吱咯吱作響,我表示在今後的每個日子裡他都這樣嚇到過我,我怯怯開口,十分真誠道,阿膠作早餐補血益氣啊!
他一手摁住我的頭,稍微一用力,我就眨巴著可憐的眼睛看著他,喊,哥,我錯了,淺淺哥哥。
楊淺對付湯曉雨就像對付一隻普通的貓狗一樣,暴力制服,摁住的手又變成磨挲她的頭髮,笑笑道,阿雨,真像只寵物。
湯曉雨心裡暗忖,柳暗花明又一村。
借口要上廁所,從楊淺的魔掌下逃離出來,旁邊的幾個同學,見我們嘻笑打鬧很久,一直是看客的心態,我說要求去上廁所,就有人在笑,很想告訴他們不要弄錯了,我真的沒有被嚇尿,純粹去上個廁所而已。
來到舒園,摸摸自己的口袋,真的沒拿,現在出去也不方便了,敲一敲隔壁的側門,「扣扣!」
隔壁傳來一個好聽的女聲,「有人。」
我慶幸不已,聲音不由顯得有些雀躍「姐,借幾張衛生紙有嗎?」
一團紙巾從門下滾進來,我如釋重負,說,「謝謝姐,姐叫什麼名字啊?」
女聲變大了些,讓人聽出一股妖媚的勁,「我叫洛菲菲」
「菲菲你好,我叫湯曉雨!」
很久以後,我總跟親密的人提起,我有一個珍愛的朋友,是隔著校園的一張廁所門認識的,緣分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