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後一位
她纖纖素指淡淡一滑,一縷妙音盪於空中。玉鋤頓感神清目明,氣爽空靈,炎炎盛夏彷彿變成涼爽的清秋。如此悅耳的音樂,「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玉鋤聽得歡心愉悅。
只見那小女兒蔥根般的玉指又是一撥,瀟瀟裊裊,悠悠琤琤。隨著妙音連綿,人群消失不見,四周寂靜一片。
玉鋤在清晨踏進山林,耳邊是綿綿潺潺的泉水在流淌,樹上是鶯鶯燕燕的鳥兒在歌唱。林中晨曦的清新空氣醒脾養肺,溫濕潤顏。陣陣花香撲鼻,似呼能用手觸到那香氣一般。
真想永遠待在這裡啊!
「鋤兒,鋤兒!醒醒!」玉鋤聽到有人急喊她。她連忙撥開樹叢尋找。樹林不見了,眼前出現一張巨大的臉。她仔細一瞧,影影乎乎,是娘親!
玉鋤愣愣看著阿朵,這是怎麼回事?她緩緩醒過神來,周圍人群默不作聲,人人目光痴迷。
那台上的小女兒已經停止了彈琴。約莫半盞茶工夫,人群才又漸漸騷動起來,突然爆發出連連掌聲。人們忍不住嘖嘖稱奇。
台上五位選娘也剛從清風玉露中回過神來,頓了頓,齊齊舉起了紫色牌子。旁邊立著的點冊官清了清嗓子,高聲誦道:「嫿府嫿柔兒入選,明日辰時入府。賞銀五十兩!有請下一位千金!」
玉鋤聽到人群中紛紛議論著上台的女兒們,張家舞姿優美,王家歌喉動人;李家畫作傳神,趙家武藝超群。自己什麼也不會,定是選不上了。如果選不上娘親會失望,而自己還是得挨爹爹打,連累娘親也被打,這可如何是好。她頓時有些心焦。
眼看到了申時,天色漸暗,隊伍只剩下了玉鋤姐妹和折家姐妹。
玉犁落落大方地走上台,唱了一支小曲《采菱兒》。歌聲清脆悅耳。五位選娘統一舉起了紫色牌子,點冊官如宣聖旨一般宣道:「鎮東孫府孫玉犁入選,賞銀五十兩。明日辰時入府。有請下一位千金!」玉犁被選上了。
玉犁是什麼時候學會唱曲的?玉鋤心裡打鼓。她感到手腳冰涼,縮肩低頭躲在了折家姐妹身後。折瑄剛要拉她出來上台,衣角一緊,折鈺輕輕拽了拽她,挺步走上檯子。折瑄想說什麼,張了一下嘴,又合上,什麼也沒說。
折鈺走路右腿有些失衡,但她努力撐著保持平衡,走上檯子的樓梯,倒也看不出來。
她到台上,入袖拿出一桿碧簫嗚嗚吹了起來。簫聲悠遠,和煦溫暖。台上的五位選娘臉上露出欣賞的微笑。五張紫色小牌亮起。折鈺下台後,折瑄凌空飛上台,像一隻伶俐的燕子,動作輕盈連貫地習了一段武術,也贏得了五張紫色牌子。
點冊官看了看花名冊,待要宣讀折家姐妹入選通知,稍頓了頓,低聲附耳到第一位紫衣選娘耳邊說了些什麼。那紫衣選娘小聲交代了幾句。
點冊官直起身子問道:「兩位小姐為何沒有家人陪伴?」
折瑄搶先道:「我們出生時娘親便沒了。前日爹爹病故,我們是新孤,因此沒有家人。」說完水汪汪的大眼睛滴下幾滴淚來。
點冊官點了點頭,復又低頭對那位選娘小聲道:「最近鎮上確有幾戶新孤還沒登記,想是那幾戶人家的。」紫衣選娘微微點了點頭。
點冊官直起身子又問:「兩位小姐府上在哪兒?」
折瑄答道:「鎮東。」
點冊官高聲宣道:「鎮東折府,折鈺、折瑄入選,賞銀共一百兩。明日辰時入府。」
泰乾鎮地域廣闊。鎮東比較荒涼,僅有的幾戶人家,也都是些光景不太好的人家。平日鎮上人很少去哪裡。玉鋤到是對那裡很熟,一是離家不遠,二是因為那裡是上山的必經之路。但她卻從未見過折鈺折瑄。
鎮東有口廢井。傳說井裡有妖怪,可一千年來,自打建鎮起,誰也沒有見過妖怪。玉鋤有時上山路過,會停在井邊,坐在井沿上玩耍。
她曾抱著僥倖心理看看能否遇到妖怪。
也不知道妖怪長得什麼樣子。她聽鄰家一個念私塾的小孩講過,話本上的妖怪都是青面獠牙,三頭六臂。有的還是血盆大口,張牙舞爪。玉鋤想妖怪再可怕也沒有爹爹可怕。
打她記事兒起,就記得爹爹不喜歡她,只喜歡姐姐玉犁。爹爹總罵她「野種」,罵娘親「下賤貨」。年幼的玉鋤雖不懂這兩個詞的意思,但看著爹爹惡狠狠的樣子,也能猜出不是什麼好話。
爹爹總喝酒賭錢。若喝醉了或是賭輸了,就會打她。娘親總是抱著她死死不放,直到爹爹打累了停下手。
她經常會跑到山上躲避,心想倒不如讓妖怪抓走吃掉,也好過讓親人打罵傷心。可她長到九歲了,也沒遇到妖怪,到是遇到很多小動物。
於是她就和小動物們聊天。但是小動物們不會總在原地待著不動,所以她並沒有固定的動物朋友。她給所有動物都起名「玉兒」,她的「玉兒」們看看她,聽她講一會就四散走開了。直到她撿到大玉兒和小玉兒,才算有了固定的動物朋友。現在大玉兒飛走了,只剩下小玉兒,自己卻不得不來這裡參加什麼鎮主少夫人的選拔。說實話,她心裡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可是又盼望能選上,這樣娘親就能好過點。小小的心裡充滿矛盾。
「有請最後一位千金!」點冊官高聲宣道。
玉鋤猛然回過神來,發現現在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待選。自小挨打受罵讓她做什麼也不自信。她兩手攥汗,舉步不前,釘在原地。
圍觀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只留下幾個好事的仍堅持在原地。阿朵蹲下身,雙眼望著玉鋤,輕輕道:「鋤兒,不要怕,上去試試,你能行!」
玉鋤看著娘親肯定的眼神,心裡生出一股暖意,身上似乎也不那麼冷了。她一步一回頭來到台前,長吸了一口氣,走上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