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算計與擔憂
夜燈照歸人。
一座典型的江南小鎮,幽深的古街連路燈都古樸非常,鐘形燈罩底下是明亮的燈光。長路彎彎,道路兩旁樹木凋零隻剩幾片枯葉,枝條上零星的碎雪映襯著光亮散著微弱的茫白。
風,不知道從哪裡來,也不知要去向何方。經過之處,卷不動濕沉的雪也未撩撥起路人厚重的衣。
古街盡頭有一座石墎橋,橋底下是縱貫蜿蜒這座水鄉的狹窄長河。河與橋之間,風也吹不進雪也落不入的結界內,有著與外界無全不同的炙熱。
蒙恬木訥地站在泛著紅光的銅爐旁,爐內光亮點點明滅間此起彼伏。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睜著眼,仿似一尊雕像。
一旁耷拉著左邊肩膀傾斜著身子的人,雙手張開在往銅爐中抖落著什麼。完事後,拍了拍手掌,轉過身勾起一邊唇角,陰惻惻地說道「怎麼?還掙吶。這麼不甘心你倒是有本事飛出老夫手心啊,哼哼,沒用的東西。」
沒有人回應他的說話,但他似是聽到了某個聲音,譏笑地伸出一隻手用力扼住蒙恬的下巴「別做夢了,死這麼久了,還做著凡人的春秋白日夢。你們蒙氏一家蠢東西,還指望著比你們還蠢的那位公子?!可憐。」
縮回手,像摸過什麼髒東西似地在破舊的布衣長衫上抹了抹,衣袖揮過,一動不動如雕像的蒙恬身軀上顯現出一個被冒著青灰色粗鏈捆住的身影。
蒙恬神魂被鎖,奮力掙扎著,卻怎麼也掙不開那粗鏈的束縛。
「趙高,老雜碎,有什麼可得意的。就算你躲得過公子又能怎的,洞靈凝成之日北大人定會將你祭了盤冥陣,到時候,你就跟我一同灰飛煙滅吧。」蒙恬的聲音厚且嘶啞沉勁,話語間沒有懼意反而是滿滿的暢然。
「咯咯咯」趙高笑得像台壞掉的機器,聲音之怪且不說還難聽得令人頭皮發麻。
笑罷,他轉過身咧著一邊唇角挑起眉毛不屑地看向蒙恬「要不說你蠢呢。兩千年前你棋差一著,兩千年後老夫同樣比你先手。北大人,咯咯,你以為他真的能凝成洞靈嗎?哈哈哈哈哈…」
「北大人不可能讓你得逞的,你以為總可竊取他人之物如探囊嗎,我看做夢的人是你…啊…」蒙恬話沒說完,便發出一陣痛苦的怒嚎。
「什麼治國之相李斯,什麼安邦之將蒙恬,什麼無雙公子扶蘇,在老夫看來,你們這些人啊,不過都是老夫手上把玩的棋子。當年可玩弄你等於股掌之中,此時亦可如法炮製。」
「要玩死你們這些蠢貨,老夫有的是辦法,咯咯咯…」
「你要做什麼?趙高,你要對公子做什麼?」蒙恬掙扎著扭動起來,雙眼中憤恨之意漸起。
「做什麼?哼哼」趙高右手擎起,捆著蒙恬的鏈條緩緩抽動向內發力將他緊緊勒住,看著蒙恬痛苦的表情趙高狀若癲狂地大笑起來「哈哈哈,痛苦嗎?痛苦就對了。就是要你痛苦,你越痛苦,你的那位公子就會來救你了。」
「不…我…無需…公子…公子一定…一定,會,殺,你…一定,殺……」
蒙恬的神魂在愈來愈沉重的約束力之下,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直至最後徹底失去意識。
趙高走到頹喪失去神智的蒙恬面前,伸手捏開他的嘴,塞進一顆紅色丹丸后拍拍手再次在衣衫上抹了抹。
轉身走開之際又回頭盯著蒙恬緊閉的雙眼看了看,確認未有絲毫反應后,安心地哼著不成曲的調子走向銅爐后的漆黑中。
空蕩的結界內隱約傳出斷斷續續的哼聲……
……………
自冬至來到世間至眼下飛雪飄起的深冬,白與元慎已經在明堂渡過了數月之久。
山川河景他見的多了,除了偶爾出外走動走動,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像此時一般,安靜地坐在院子里,喝著喬子夜送來的好茶、就著師暄暄做的各式糕點。小日子過得無比愜意。
算了算,葉空歸吾那個老禿驢已經去亡者界挺久了。
元慎不由得心中有些擔憂。歸吾的能力他最清楚,可若面對賀蘭,歸吾是否能如約完成任務他心裡還是有點兒沒底。
唉……
西廂的位置原本就高些,加上阿妖正掛在西院后牆最高的一棵泡桐樹上,南院的情景便看的清淅瞭然。
看著一身時髦裝扮的元慎,想起初見時的古風作派,突覺人世生活同化效果之大,阿妖不由莞爾一笑。
笑罷心底也升起些微顧慮,這位大佬像尊大佛似的安坐於明堂,好雖好但總令她有種奇怪的壓迫感。
說實話,元慎答應借幡龍降一事還是有點出乎阿妖的意料。還以為這老大人會推辭,本也沒抱什麼希望,結果子夜答應做『餌』后,次日,元慎竟主動提出待幡龍降回到他手之時,可以配合行動。
阿妖琢磨來琢磨去,推測估計是扶蘇出的面。
不過她錯了,實際上,是元慎主動找了扶蘇兩人預先商量了一番才定下來的。畢竟,事涉飛羽洛溪潛在的威脅,而元慎並不怎麼信任心竅多多善於算計的阿妖。
籌謀大事的各人心裡各有計較,另一邊的凡人們則各自各忙碌。
駱賓這段時間沉浸在新曲的創作中無法自拔,已經好幾天廢寢忘食埋頭房中了。
林染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合上電腦,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正欲站起身,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搭按、力度均勻溫柔地揉著她已經酸疼得像泡了檸檬汁的肩膀。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白與飛,羞澀地微紅了臉頰淺淺地掛上了笑容。
師暄暄透過兩道窗看了看書房裡的兩人,又瞧了眼南院小屋內的駱賓,無聲淺嘆一氣。
心結打開看到阮郁的前世后,她才知道,令她受磨難的他,並非淺薄而是命薄。
眼下,她只靜待著一切能如阿妖的計劃順利進展。不然,駱賓的危機一天不解除,她的心就得提著一天。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難受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