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醉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你醉了!

『雲碧弄』最大的包廂里,歡聲笑語一片。

酒,是個奇怪的東西。有著莫名的感染力。

喝酒的醉眼朦朧,沒喝的亦被暈染得有些飄然。外頭仍是寒風瑟瑟,廂內火鍋熱氣蒸騰。

三巡又三巡,不知是誰帶頭撿起了書包。一時間,璨爍歷史長河的名詞絕句倍出…

「今年雖無春,但按往年日子來算,此時已是入了春時了。我來一句: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師暄暄緦若飛桃,笑吟吟地頌道,古人風韻盡現。

「這個好,好意境,我來附一句。」子夜也喝了不少,花錢的心疼勁,差不多已經麻木了。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子夜的本意是指師暄暄找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什麼愁事都沒有了,結果卻遭到了恥笑。

嵐飄飄咂巴咂巴嘴,「子夜啊子夜,吃你一頓何以如何心疼。五花馬千金裘都出來了,下頓再吃你的是不是得把潤廬也當了?」

一句話,引得席間懂的人鬨笑起來,不懂的人也跟著笑,反正就是酸子夜摳門唄。

喬子夜也不生氣,跟著傻笑了會兒。酒壯慫人膽,平時是不可能這麼大咧咧,指著嵐飄飄這種傳說級boss的臉,噴著粗氣笑說道:「那,那你接一句,接不上,喝一杯。」

服務生們是完全聽不懂這些人在也些什麼,詩詞歌賦什麼的也太高雅了吧。

喝酒划拳的見多了,偶爾還有帶著撲克牌玩遊戲的,再誇張點自帶骰子的,這詩詞接龍還真是從來沒見著過啊。

這不是電視劇里那種古代人的遊戲嗎?居然還能見到真人版的?!厲害了,我的客人。

「這有何難。聽著啊」

嵐飄飄站起身,端著酒杯一副很有氣勢的樣子,高聲道:「地白風色寒,雪花大如手。笑殺陶淵明,不飲杯中酒。」

見眾人一副沒太聽懂的樣子,嵐飄飄解釋道:「不一樣是李太白的大作嘛。怎麼地,不識貨?」

子夜,「嘲王歷陽不肯飲酒,知道知道。」

嵐飄飄。「非也非也,我可不是嘲王歷陽,我嘲的是我們不肯飲酒的,呶…」她擠眉弄眼地對著扶蘇一頓比劃。

「今兒這麼高興,結果就你不肯喝,太不給面兒了啊。」嵐飄飄走到扶蘇身旁,用力地拍了拍他後背。

扶蘇擠出個笑臉,端起果汁。

「不是說接不上喝嘛,那我接一個。還是太白的: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

不僅也是酒詩,還同樣是太白的。不過要撿這位史上最巨盛名酒中仙人的詩句,那真是到天亮都撿不完。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桑夏『嗯』的一聲終於抬臉正眼看向他,目露不爽。

「沒勁。嵐…」她低頭問旁邊的染兒,「她叫什麼來著?」

林染低聲「嵐飄飄」

「哦,嵐飄飄,來來,我們尬酒,別理他。」

一句話說出來,席間想什麼的都有。

小兩口耍花槍?鬧不愉快了?想給扶蘇擋酒?…

嵐飄飄呵呵笑著,「扶蘇啊,要我說你還不如你家小娘子。」

「誰是他小娘子!」

「誰不如誰!」

兩人異口同聲。

好了,這下可以確定是鬧不愉快了。

林染見狀立馬扯了扯桑夏的衣袖,這是怎麼了,下午還好好的呢?

「倒酒。」扶蘇沖旁邊手裡捏著瓶酒的子夜說道。

喬子夜一臉驚恐,本也沒多麼醉,這會兒一下子就醒酒了,「不好吧。」

「有什麼好不好的,來,我來倒。」嵐飄飄整個看熱鬧不嫌事大,奪過瓶子。

這一來,原本已經有點兒醉眼惺忪的歸吾,激靈起來了。

蒙毅攔都攔不住,歸吾直接朝扶蘇端著酒杯搖搖晃晃衝過去,「早說嘛,我還以為你喝不了酒呢。來來,咱哥倆喝一個。」

接著是笑臉盈盈的師暄暄,然後是抓緊時機拍馬屁的白與飛。

一輪下來,一瓶酒分分鐘干光了。

歸吾是席間最開心的人,逮著扶蘇不肯放手。

「一壺酒,一竿身,快活如儂有幾人。來啊來,江南之地吟江南句,尬起來尬起來…」又連幹了三杯。

喬子夜一臉惶恐地盯著扶蘇,突然想起什麼,揮手召來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兩個服務生。

「你們出去忙吧,這裡差不多了,不用服務了。謝謝啊。把門帶上。」

他是真心怕啊,萬一…

阿妖又不在場,這萬一扶蘇喝大、露了餡,還真不好整。

兩個服務生面面相覷走了出去,在門口嘀咕這真是一幫牛人啊,喝酒還帶這麼有文化的…就是就是…

素兒狐疑地頂了頂子夜的胳膊,「怎麼了?」

子夜搖搖頭,「回去再說。」

「哦…」她是知道扶蘇不愛飲酒,但並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啊,墨守成規嘛,至於原因倒還真沒在意過。

喬子夜臉色陰晴不定地看向桑夏,牙疼得不行,心裡默念千萬別整幺蛾子啊!

阿彌佗佛,阿門,真主保佑…滿天神佛被問候了個遍。

桑夏一臉茫然瞪著子夜:看我幹嘛。

後者已經閉上眼在心中禱告了。鬼知道是什麼情況。反正那一片兒已經熱鬧到不行了,幾個人圍著扶蘇一頓狂喝。

沒一會兒的功夫,大家回到自己坐位后,便見扶蘇兩眼迷濛地咧著嘴傻笑。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大家都吃好喝好了吧。」子夜急著趕緊撤場,回去才是正事,趁著扶蘇的酒勁還沒發作之前。

給素兒說了聲看好扶蘇,轉身出去結完帳,神速地叫好了車子。

一行十幾人浩浩蕩蕩出了『雲碧弄』,冷風一吹酒勁又上頭幾分。

遁影回去怕撞牆,還是老老實實坐車吧。結果,一回頭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場間少了兩人。

「人呢?」喬子夜氣急敗壞,素兒囁嚅著唇,「剛剛幫賀蘭扶著歸吾上車,一轉眼他人就,就不見了…」

子夜無語極了,「先回去吧,我給他打個電話。」

素兒「不用打了…」她從口袋裡掏出扶蘇的手機。

…喬子夜此時腸子都悔綠了,早知道該給這個桑夏配只手機的呀,怎麼辦?

看了眼東倒西歪的嵐飄飄和師暄暄,算了,這兩貨也指望不上了。心裡也消楚,就算她倆都好好的,也找不到扶蘇啊。

眼下只能先回去等著了,等他酒醒了閃回潤廬吧。

天知道他這是把桑夏拐到哪兒去了,天知道會不會捅出大摟子來!

回到潤廬后,子夜將扶蘇醉酒後曾在人類街道上飄浮、以及翻手雲覆手雨的荒唐事說了說。

蒙毅的酒勁也給驚醒了。素兒…怪我咯,沒把他看好。我咋知道他喝完酒,會是那個德性啊!!

………

桑夏一臉錯愕,不可思議的並不是眼前的壯闊景色。而是不明白扶蘇為何突然揪住她閃到了這個地方。「這是哪兒?」

扶蘇醉眼迷離,腳下虛浮滑倒在一片雪地上。

「你不是想看雪域高原嗎?」

桑夏瞥頭看向他,也沒去扶,索性也躺在了雪地上。

高潔的明月下,遼闊山脈蜿蜒起伏,兩個身影在壯麗的蒼茫中,顯得那樣的渺小。

躺了稍許,感到體下寒涼之意,桑夏起身順手饞起了扶蘇。

遠山縱橫,雖是夜間卻亦有些亮光。

月的白照在雪白的大地上,與陰灰的夜空相融相映。

有風吹遠處吹來,撩起浮雪,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桑夏伸手感受著自指尖穿過的細雪,深深地吸了口吐出時如霧似煙,緩緩升上空中浸入風中,化去無蹤。

高原的空氣稀薄,卻並不影響她的呼吸。

「好美啊!」

她抬頭望天,垂首看腳下一片茫白,面上帶著少有的笑意。

灰白夜色里看不清扶蘇臉頰上的潮紅之色,迷濛著雙眼看向身旁的小小身影。

「桑夏…」

「嗯。」

「桑夏…」

「嗯!」

他喚一聲,她答一聲,就像以前她喚他一般。

蒼海亦可變桑田,人與人之間的位置,也在不知不覺間對調了。

「這個世界,真的,挺美的。」站在一片雪白中,她伸著手看向遠方,喃喃地輕語著。

沙雪被風卷席而起,瀰漫成一層淺淺如浪花般的薄姿。她感受到的並不是蒼涼,而是天地間亘古永存的生命力。

扶蘇搖晃了一下身形,微微側頭看向她。

月光下,她的唇微微彎起,說話的聲音很輕很柔和。

這一刻,不知是酒精的原因,還是景色太美醉了心。在他眼中,已經分不清此時的她究竟是哪個她了!

「桑夏」

「嗯。」

「桑夏」

「嗯?」

他喚著,她出乎反常的不再厭煩他。

或許,是因為置身於神聖的雪域遼闊之景的感染。亦或者,是因為此時他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溫柔。

「桑夏」

「嗯。」

「我,好想你!」

聲音被風帶著從她的耳畔擦過,飄去遠方沒入天際。

她知道,他想的是那個她。他想的一直都是那個她。

與她無關嗎?是的,與她無關。可不知為何,心生搖曳。

她一直是個旁觀者,偶爾看著他與『她』說話,他抱著『她』親昵而溫柔。

那時她並不以為意,甚至不知道感情是種什麼樣的東西。

直到此時,他用曾看向『她』的溫柔目光注視著『自己』時,她的心突然沒來由地抽動起來。

像打錯了的鼓點,漏了的拍子;像笛聲突然出現的破音,吹錯方向的風…

「你,醉了。」她訥訥地說了一聲。

轉頭不再去回應他炙熱的目光,就好像那雙眼有一種奇怪的魔力。

讓她感覺到一些不自在,甚至於令人失神的魔力。

她避開了那雙有魔力的眼,下一刻卻被一隻溫熱的手握住了。手心傳來的溫度在寒風中猶為明顯,像一團小小的火焰。

金光閃過。再次落地時,她驚喜地睜大雙眼。

黑暗的天空猶如一張巨大的銀幕,黃色、紫色、綠色,甚至還有許多無法形容的瑰麗色彩,相互交匯著輝映其中;

遙遠的繁星,如顆顆晶亮的鑽石般鑲嵌於天幕之上,那些瑰麗色彩像漫無邊際的彩霧、猶照亮暗夜的火焰,緩緩流動、變幻無窮;

有的十分清淡、恍若一束青絲,有的異常光亮、掩去了星月的光輝,有的如凝固不變的白雲,有的像被撥冗開的棉絮…

似晨光曙色,如漫卷浩渺煙波,天地間再無與之媲美之境!

「好美!」

之前雪域之地時的桑夏僅是難得展顏微笑,而此時的她已然眉目明亮,面容上皆是驚奇與喜悅之色。

從來,從來都沒想到過,那些偶爾在身體里時見到的圖畫,居然是真實存在的。

天地間,竟然有這樣奇妙不可言說的美景。

不,這已不僅僅是美而已了。

立身於周遭一片暗色的樹林前,遠處錯落的尖型小帳篷亮著微光。隱約傳來一些驚呼聲。

聲音很輕,像似怕驚憂了這絕美瑰魅的奇景。

桑夏兩眼發直望著,久久地凝望著。

扶蘇卻是極煞風景地打了個酒嗝,眼中的迷離勁兒越發濃郁了「極光再美也沒有你美…桑夏…」

邊說著邊往桑夏身上靠了過去,似是有些脫力,腳下不穩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桑夏反應迅速地扶助他,張嘴欲說些什麼最終也沒發出聲響。

兩人就地坐下,扶蘇半靠著身後直挺的樹榦,桑夏坐在一旁便不再去理會他。顧自張著小嘴繼續看向煙波流動的極光。

「桑夏…」

這次她沒再去回應他的呼喚,沉默著。

「桑夏…」仍是沉默,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扶蘇靠在樹榦上,許是酒後口乾,聲音有些發澀,扭過頭看向她又再喚了聲「桑夏…」

好像要是她不答應,他就會一直不停地喚到天荒地老似的,極其溫柔,又十分執著。

看著流動的極光,桑夏眨眨眼,緩緩開口。

「那個人,我沒有殺他。」

「我知道,是我錯怪你了。」

扶蘇輕和地回答,桑夏終於將目光從景色處抽回,扭頭看向他。

「我們小桑夏怎麼可能會殺人呢。不會的。不會的…」

「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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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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