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戰南陽(一)
光如小流激石,涓涓而淌的溪渠,無聲無息,似乎昨)碌著碾田埋肥,當第一縷徹骨的寒意隨著北風,將人凍得一哆嗦時,才恍然\覺,冬天已然來臨了。
正值立冬后的小雪節氣,往常會飄點兒碎碎的小雪,今年卻沒降下來,滾滾陰雲塞滿了穹蒼,彷彿天也低了半個頭,瞅兩眼,便覺得心中堵得慌極目環顧,漠漠的曠野上呈現著一種灰敗的黑褐色,山林全禿了,枯萎的枝杈在寒風中微微顫抖。
豫州牧劉備麾下別駕司馬張飛,凝神望著天,覺得心郁難耐,他摸了摸懸挂在腰側的酒囊,方才一頓牛飲,早空空如也,不由暴躁地將酒囊摔到地上,大吼了一句,「你也與我作對?」
吼聲似雷霆,驚得野林子里走獸奔老鴉飛,大道旁幾個成群結隊,正朝沛縣趕的路人駭得心驚膽顫,見是一黑臉的魁梧醉漢,正在\酒瘋,連忙別開頭,急走慢跑地離開,醉鬼難纏,生怕無意間惹惱了他,瞧瞧那熊腰虎背的模樣,拳頭如大坨生鐵,哪裡招惹得了?
張飛這時候正煩著呢。
大哥怎麼就娶了家的丫頭呢?大哥怎麼能這麼干呢?
私底下他找二哥談過,一說到四弟的名字,就冷哼哼,怒道,「休提那個亂我兄弟之義,君臣之道的人。」
又言大哥不是貪圖美色,強搶婆娘,假如李臣真是向氏下過聘,長輩點了頭,定了終身,只是尚未娶進門,那是兄長不對,就算你不說,我也得豁出命來苦勸,但昔日男家又沒答應,這回是正正經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依著禮法,何錯之有?
何況州牧陶謙瞅著病重難愈,據線報,已然是到了活一天算一天的地步了。
此時如兩家聯姻,得氏這個強援,大業可待,可謂鯤鵬展翅高飛,扶搖而上九萬里。
中平元年他們三兄弟結義,到如今已足足十一載,起起落落不知多少回了,人生苦短,若抓不住這次天老爺給的機遇,又有多少個十一年來意揮霍?兄長的志向如何實現?
這些道理張飛懂。雖說義理上沒問題。但在人情上總有些彆扭。
成大事\不拘小節。但也別不拘到自己兄弟身上來呀。
又一層陰雲慢慢聚積。本就黯淡地日頭更加晦暗。白晝也似深沉夜。張飛醉醺醺地跳上馬。從肺腔中狠狠吐出口熱氣。隨即化做了淡淡地霧。消散在空氣中。
徐兗豫三州相交處地沛國沛縣。城牆根下。正擺放著十來個粥攤。很是多撒了幾把米。又捨得下本錢。額外加了野菜肉末。白地粥青地菜褐地肉。在炭火上熬得香味四溢。
一大群臨近地鄉人。裹緊破爛地衣裳。圍攏在城牆根下。個個探長了脖子。吞咽唾沫。
「別擠別擠。大人說了。管夠管飽。午時暮時各有一頓。讓父老鄉親們吃足三日。」掌勺地大聲吆喝。滿面紅光。「鄉親們填飽了肚子。也記得給我家小姐多祈福。叫她合家安泰。早生貴子。」
「大人心善,閨女許了好人家,往後更是長壽又享福。」有機靈的漢子端著碗,擠在粥攤前,聞言連忙恭維道,盼望著說通好話,能多給兩勺子肉菜粥。
「說啥呢,要出嫁的是大人的親妹子,不是閨女。」
「妹子呀……長兄如父嘛,也說得通,說得通。」
又有人好奇地問,「不知是許的哪家人。」
「這我就給你說了,」施粥的小吏聽到旁人在議論,得意地仰著頭,「便是咱豫州牧劉備玄德公。」u|仁政,愛民如子的劉備顯赫,一聽得是州牧大人要娶親了,人群立即喧嘩一片。
「難怪瞅著沛縣上頭罩著喜氣,是劉大老爺娶妻喲。」
「恭喜恭喜。」
「蒙鄉親們貴言了,」小吏更是歡喜,扭頭囑咐道,「再多放點肉。」
不遠處,張飛瞪著雙布滿血絲的牛目,馭著馬經過,望著喜氣洋洋的人群,他嚼著牙肉,悶悶地嘆息,「孽債。」
城門處熱鬧,城中家的別館也喜氣洋洋的。:身份的梁冠,東漢尚火德,以赤色為貴,寬敞的堂屋裡垂著朱紅的帷幔,顯得隆重。
他綳著張臉,心神不寧地喝了口水,端碗的手微微顫抖。
「老爺,媒人到了。」早守在門房的管事,一臉喜氣地沖了進來。
「婚姻乃幽陰之義,須得穩重,如此輕佻,有違禮儀。」竺冷言喝道,「罰俸一月,下不為例。」
開國時漢之婚典繼承秦制,不似後世那般大肆張揚,嘻嘻哈哈如過節氣,儀式上不能用樂器,主家恭謹賓客莊嚴,禱告天地見證婚盟,擱著不懂事的人路過,還以為這家在焚香祈禱,祭祀祖宗呢。
但終究是高興事,天大的禮制也擋不住心中的喜氣,所以漸漸的這規矩也淡了,被竺這麼一喝,管事倒有幾分委屈,低著頭賠罪,不禁暗自猜疑,「怎麼主人瞧起來一臉愁容,莫非大小姐那邊……」
「子仲為何事而惱?」門外有客笑道,卻是擔任媒人,經常來往兩家的孫乾,他慢慢走進來,躬身道,「主公娶妻,子仲嫁妹,正是喜慶之時,何苦為了些許瑣事\怒。」
又拍手道,「我受玄德公託付,特來送上請期之禮。」
隨孫乾而來的從人忙端來銀盤,一隻腹部雪白,黑脖黃羽的雁雀躺在盤中,因為見血不祥,雁子是拿捕網捉的,渾身無箭傷,在這候鳥稀缺的季節里倒是頗費了些功夫。
婚嫁六禮,一納采、二問名、三納吉、四納徵、五請期、六迎親,請期按大俗話
選日子,男家要向女家送上大雁,約定婚期,離正式+7一步了。
「如今乃萬物枯萎凋零的時節,諸多忌諱,所以迎親之日選在臘月二十五,那時春雷萌動,又值趕亂歲的習俗,正宜婚嫁。」
趕亂歲就是在民俗里從臘月二十五至除夕,神靈於天宮聚會,人間無神管轄,百無禁忌,通常在此時成親,不會衝撞到天地神靈。
「也好,就定在這一天。」竺心算了下時日,再過一個月,妹子便是劉家人了,他心中即是歡喜,又是哀愁,強顏歡笑地吩咐道,「將雁禮送到小姐房中,再問問她,嫁衣選好了么。」
……
「真漂亮。」
甘梅將綉著精美紋理的朱紅嫁衣展在胸前,站到銅鏡前,磨得敞亮的鏡鑒中,映著少女如柳枝般纖巧的身軀。
「寶兒姐,我該怎麼辦?」丫頭苦巴巴著張臉,像只受了驚嚇的小貓,拉了拉甘梅的衣角,「我不想嫁給劉大叔,起初爹爹還站在我這邊,現在也不管我了。」+幾次后,就不在言語了,只是摸摸她的頭,「好閨女,玄德公年齡是稍大了些,可……也算是個英雄,正因為是有志向的豪傑,只要我氏家業不倒,自然會疼你重視你。」
爹爹話中的含義,貞不怎麼懂,只知道,自己要從狐兒臉的小媳婦兒,搖身變成他的嫂子呢。
「你還想著那個人?」甘梅微微笑著,話語卻\冷,她彎下腰,輕輕托起小貞兒的下巴,如同詛咒地說,「你看看我娘的下場,那個卑鄙亂德的傢伙,遲早有天,會被天下人唾罵至死的,這句話是他親口說過的,會靈驗的。」
劉備並沒有為難甘家的母女倆,每月的月俸錢都是豐厚的,閑暇時還親自來探望,寬言安慰,親厚有加,只是季蘭心灰意懶,徐州崇佛,乾脆尋了家浮屠寺,掛了名號,居家修行,平時總是恍恍惚惚地,不停說,「我念一萬遍經文,夫君的罪孽應當能消除吧。」
看著娘親愁苦的模樣,甘梅心中如刀攪,對不負責任的便宜爹爹,更是痛恨。
「你嚇到我了。」丫頭怯生生地說。
「那是你沒眼力、」甘梅憤怒地吼道,「那個人簡直是衣冠禽獸,哪點能比得上我的劉叔,好多人想嫁給他都嫁不了,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
她深呼吸,讓劇烈起伏的胸脯慢慢平息下來,又放緩聲音,「你別多想了,等著嫁過去唄。」
姓李的敗壞倫德,這個家的大小姐,還如此記掛著他,也不是個好東西。
「我會用這一輩子的時間,等著看你們有怎樣的下場,天老爺長著眼睛哩。」她冷冷地想。
豫州、宛郡境內。
「倉中尚餘六百有二斛粟米,豆七十石,鹽十石,臘肉三十斤。」
李臣蘸了墨,仔細核算著賬目,籌算管糧的活計,本來就是他昔日在平原時的老本行,幹得得心應手,而且呂布一支客軍,治下又沒有百姓,除了核算每月三趟由宛城而來的補給、每日的支出,也沒旁的麻煩事要處理了。
放下筆,等風吹乾墨跡,他輕輕合上簿子,搓了搓凍僵的手指,骨節處有些\腫,這是\凍瘡的跡象。
李臣從荷包里摸出塊薑片,在凍傷處擦了擦,雉娘讓他一天至少得塗五趟,不然瘡症落下了病根,每年過冬都得復\的。
晚上在家有小媳婦盯著,白天在庫房裡他老忘記,瞅著指頭越來越紅腫了。
薑汁辣人,滲透進破損的皮膚,讓李臣齜著牙甩了甩手,等辣痛勁過了,他拿起火棍,在身側的炭盆中翻了翻,黝黑的木炭幾乎要燃盡了只殘留著些微暖意。
\潮的庫門咯吱咯吱地開了,磣人的風隨著涌了進來,\白的炭屑聚積在盆底,被風一吹,在帳篷里四處飄灑,如落起了雪花。
「阿臣,怎地連炭都沒換,這天道,凍死人呀。」
進來的高大身影遮住了亮光,李臣眯起眼,才看清是成廉,再一瞧,曹性也來了,只不過他個頭矮些,整個人都被成廉擋在了身後。
這兩人都是呂布軍中負責守備糧倉的將領,經常和李臣打交道,特別是曹性,當初還有段共同護主逃亡的經歷,所以很快就親熱了起來。
此際呂布缺乏兵馬,糧秣也靠宛郡接濟,庫房經常空蕩蕩的,所以只挪了十來個兵,主要防範有人餓極了起賊膽,來偷食,成廉曹性落得清閑,倒整日來串門。
「節省點,門窗一關倒有幾分暖和。」李臣苦笑,又嘆氣,「宛郡那邊再不送來,估摸連奉先公府上的冬衣厚褥和木炭都要不足。」
前兩天氣溫驟降,凍得營地里的士卒渾身\僵,只能點燃篝火,圍坐一團,抱著膝蓋打瞌睡,「窮家最怕嚴冬寒」,瞅瞅天道,離漫天霜雪的日子不遠了,可過冬的物資還沒個著落。
呂布遣人去宛郡催促了幾次,最後親筆寫了信函,遣魏續再去,沒半日回來了,跳下馬就罵,「那張勳嘴裡說正在籌備,卻就是沒個動靜,問急了還給臉色看。
據說當場溫侯的面色就變得鐵青,繃緊臉,牙關咬得咯咯作響,顯然是已氣極了。
明顯的宛郡那邊在刁難,也怪呂布全軍上下太跋扈了,絲毫沒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想法,個個都以為自己還是昔日天下無雙,在洛陽殺過高官,在長安護衛過天子的鐵騎,哪裡把宛郡太守張勳這個鄉下人放在眼裡?
平素就和宛郡兵小摩擦不斷,上月侯成手底下兩個親兵去城裡辦事,入城要繳稅,當下就不樂意了,和門卒衝撞了起來,大約是嘴裡太不幹凈,指名道姓罵了
被西城的一營人給扣出了。
消息傳回來,侯成連夜就點齊人馬,直朝宛郡而去,若不是負責軍紀的騎都尉張遼\覺有異動,追了十餘里路給擋了下來,指不準侯成真敢來場夜襲。
末了呂布知曉了此事,將侯成破口大罵了一通,不過罵的是他沒得將令,居然私自點兵,至於和宛郡兵的衝突,壓根沒理睬。
主帥都這德性,還指望底下人能恭敬謙讓不成?
怎麼張勳也是一城之守,不給點臉色還真說不過去。
不過李臣琢磨,張勳是不敢把呂布逼得太緊,雪降下來之前,冬衣應該能送到,這些話沒說出來,他一貫秉持著「禍從口出,多說多錯」的想法,像個悶葫蘆從不亂\話。
「姓侯的確過分了些,當時還不服呢,仰著脖子說什麼『張文遠,你我官職相當,有何資格管我的閑事?』」成廉一屁股坐下,伸手揉了揉被風吹麻了的膝蓋,他是張遼的直屬下官,清楚事情緣由,「我家都尉事後氣得拔劍砍了几案,連說不識好歹,總有天會壞了侯爺的大事。」
「阿廉,事後搬弄是非,不是好漢的行徑。」曹性見成廉越說越激憤,出言阻止。
「大夥好不容易忙裡偷閒,別扯不開心的事了。」李臣也笑道,又喊,「送些熱湯進來。」
很快有糧吏送來半桶野菜湯,管後勤的就這點好,吃喝總比普通士卒強點,菜湯里浮著一片肥油花子,順著碗沿喝幾口熱湯,腹中湧出的熱氣,讓冰涼的身子也暖和了起來。
「可惜無酒。」成廉舔了舔嘴唇,似乎胃裡的酒蟲在蠢蠢欲動,眼眸眯起來,又有些羨慕地說,「聽聞呂大小姐很找阿臣喝了幾次酒。」
當然,他羨慕地是李臣有口福,侯爺家的酒水總比普通武官喝得起的要美些。
一提到呂阿婉,李臣的臉都黑了半截,那姑娘哪裡是個千金大小姐,分明是個天生神力的小怪物。
好大條鐵戟,他只剛剛拿得動,勉強掄幾招,可換了阿婉,握筷子似地能舞出花樣來,又嗜酒,還嫌碗小,直接抱著缸子喝。
說起來話來,三句帶兩句并州的俚語髒話,動不動就把你的腦袋朝自個腋下一夾,以示哥倆好,感情深。
男人窩裡長出來的丫頭,漢子們粗俗的一面全學會了,女人天性上的柔美,半點都無,還真對不起她名字里的婉字。
平時躲都躲不急,起初呂大小姐念著李臣對娘有恩情,怕他剛入伙,又是個并州軍一貫看不起的文官,少不得受點委屈,所以常拉一圈人,聚到李臣家喝點小酒,讓大夥早日熟稔。
每次都喝乾了十幾罈子酒,宿醉一夜,頭都得疼兩天。
一來二去,她和雉娘混熟了,大約是如嚴阿婉這樣的豪爽女人,曉得自個缺了溫婉,\自內心地喜歡和溫溫柔柔的女子交朋友。
也虧得如此,沒多久,除了魏續還記著以前的那點小齷齪,沒個好臉色,其餘人都沒把李臣這半路投軍的當外人看待了。
還有件事,李臣不敢對旁人講的,一想起來就覺得尷尬。
上月某天黃昏時,呂阿婉練夠了武藝,玩膩了角力,突然有些想吃崔姨——嚴氏喚雉娘為妹子,她隨著娘的輩分喊姨——的家常菜,又拎著一壇酒過來竄門兒。
硬拉著李臣陪她喝,結果兩人醉得不醒人事。
第二天李臣口渴難耐,摸著額頭起床時,才\覺身側多了床被褥,還有具軟綿綿的身子,驚出了身汗,仔細看原來是雉娘。
「你醒啦,」雉娘揉著眼,也爬起來,瞅見漢子正盯著他,臉一紅,小聲說,「阿婉那孩子昨夜\酒瘋,嚴姐姐派人來接,都不肯回去,於是留她宿了一晚,我把自己的炕讓給她了。」
雖說約定了守孝三年,但郎有情妾有意,又值日頭升騰之時,陽氣正旺,不由自主地地握住雉娘的手,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小媳婦兒臉更紅了,撲閃著睫毛,沒躲沒避。
就在**之際,隔壁房傳來聲怒吼,然後是急沖沖的腳步聲,門一下子被踹開,就瞧見阿婉捂著小腹,緊皺眉頭,也沒在意屋裡男女的曖昧姿勢,指著李臣吼道,「你為何偷襲我?」
她身著褻衣小褲,一片顯眼的暗紅色血染在上面。
「趁我酒醉之時,暗算於我,否則我怎會受傷?若換了沙場,你連我的油皮都擦不破。」
野丫頭氣勢洶洶,大有不給個交代,便將你一戟戳死的架勢。
再然後,李臣被雉娘趕下了炕,踢出了門,還隱約聽到小媳婦兒的抱怨,「嚴姐姐也真是馬虎,女兒家的私事,都該當娘的說給閨女知曉……阿婉別怕,女人都有的……」
李臣在宅子前愣了半天,惡狠狠地在心底罵,「差點把我嚇出毛病來。」
又尷尬萬分,暗想,「瞅著力氣十足,上得疆場斬得敵將,居然還是個……剛\育成大人的毛孩子。」
一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李臣就不自在,咳嗽了兩聲,繞開話題,三人喝著湯水,正聊著閑事,突地門又開了,卻是成廉麾下的兵將,直嚷嚷,「三位大人,出事了!」
「說清楚點。」成廉眉頭一皺。
「宛郡的糧車方才到了寨外,正巧侯都尉游射歸來,大概是天寒地凍,沒逮到獵物,又記得上回受的齷齪,想出出氣,率眾圍了糧隊,還朝著押運官抽了一馬鞭,結果就起了衝突,那官也是條漢子,指名道姓要和都尉單打獨鬥,誇口道,『莫以為天底下就你呂家有豪傑。』」
侯成這傢伙也太能惹事了。
李臣摸摸額頭,無奈地放下碗。
運送糧草的多是些普通鄉勇,遇到侯成可得吃癟,萬一出了人命,那和宛郡的關係就
劣了,他忙問,「可傷了對方沒?」
報信的士卒滿臉怪異地神情,「我趕來稟告,沒看個團圓,不過……似乎侯將軍吃了虧。」
聞言眾人皆是一愣,侯成雖仗著自個受溫侯的寵信,平素行事有些張揚,但論起武藝悍氣,也是排得上字型大小的,區區宛郡,也有能讓他吃虧的人物?
李臣不禁問道,「那押運官姓甚名啥?」
「只知糧隊的宛郡兵都喊他陳什長。」
五人為一伍長,二十人為什長,聽官職很不起眼。
「管他是什長還是都伯,倘若姓侯的輸了,丟的可不是他一個人的臉面。」成廉拔身而起,全然不顧他剛才還對侯成忿忿不平,喝道,「走,咱們去看看。」
這也是呂家軍的特色,個個都是粗魯如野獸的大漢,如草原上的狼群,在呂布這隻頭狼的帶領下,呼嘯天下,雖爭食時彼此間容易起摩擦,但對付外來的獵物時,永遠像擰緊了的繩索。
ps:吾家臨近有一燒烤攤,十來平方的小門面,喚「詹氏」,端得是肉鮮味美,片片薄肉,方入口,萬般滋味縈繞在舌尖,只感天地間唯剩下這饕餮的美意,叫人黯然消魂,竟無語凝咽。
世人皆嘴饞,一到暮時,人滿為患,老闆夫婦偏又是個溫吞性子,倘若去得晚了,枯坐兩個時辰都是常事。
前兩天咱胃中有蟲動,貪那口好肉吃,便暫停下手中的活計,一襲青衣,半截褲衩,腿毛飄飄,兩隻人字拖,凌波微步般就朝著食攤奔去。
才到巷口,不由嘆了聲,「糟了。」
今日的食客,比得往時,又番了個番。
大約是人實在太多了,瞅著早來\大快朵頤,聞著撲鼻肉香,悲愴自身之腹飢,憤旁人之不良,便有一敞胸露乳的黑臉肥碩漢子,吼道,「直娘賊,為啥俺鐵牛等了老半天,別說肉,就串黃瓜都入不得嘴。」
邊說邊探出蒲扇大的掌,朝著剛出電爐的幾串腰花就抓去,還猶自嘀咕,「俺就受不得這窩心的氣,要是換了還在寨中,一百零八個兄弟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那叫快活。」
搶到手中,還沒來得及吃,又有一人怒道,「你這潑皮,要吃便等,何苦搶我苦熬了長隊才買到的吃食?」
身影隨風動,人從百米之外挪到了黑臉漢子的面前,探出兩隻手指,使得小擒拿的功夫,朝著賊人手臂尺澤、外關、陽池、神門,諸般穴位沿途撫下,似撥弄琴弦,舉動間自有股瀟洒出塵的意味。
「啊」的一聲,那盤腰花便換了主人。
「靈犀一指?」鐵牛微退半步,「旁人怕了你這四條眉毛的,俺偏不服。」
手掌一翻,便摸出兩柄精鐵板斧,閃著寒光,真真鋒利無雙,夾著股狂風就劈了過去。
一個如書生逛青樓,風流氣度,一個似猛龍吞血食,凶神惡煞,兩人就這麼鬥了起來,直看得咱眼花繚亂,暗贊道,「高手。」
戰了十來個回合,鐵牛似乎有些氣短,准心不穩,一斧劈歪,身側那張倒霉桌子就遭了殃,裂成數截,碎片亂濺。
不遠處坐著位美貌女子,白衣似雪如霜,也不看熱鬧,只顧著埋頭嚼魷魚,不料腳趾被碎塊砸到,嬌聲喚痛。
「姑姑!」同桌的漢子直身而起,卻是個只有一條胳膊的殘疾人士,大喝道,「你倆弄傷了我姑姑,還不賠罪?」
鐵牛和四條眉毛酣戰不休,哪裡分得精神去理會,殘疾人似乎愛煞了自個的姑姑,見她受了委屈,氣極而笑,哧溜從桌底抽出把一人高,賣廢品站至少也值百錢的大鐵劍,轉眼間,兩人對決變成了三人纏鬥。
圍觀群眾瞧著更熱鬧了,不由拍掌叫好,咱也在人堆里叫得起勁。
殘疾人臂力雄渾,大劍掃蕩,竟一下撩翻了電線杆,火光直冒,路燈也熄了。
一陣混亂,人人哭爹叫娘,也有不怕死的,咱就望見有隻頭戴金圈,滿身黃毛的馬猴,帶著匹豬,躲角落裡偷燒烤吃,只是奇怪,只拿土豆金針菇之類的瓜果時蔬,卻不拿肉。
才想著哪家馬戲團的沒看管好寵物,就又來了個眉清目秀的漂亮和尚,指著猴子和豬跺腳道,「你這潑猴,不學好也罷了,連你師弟也帶壞了。」
說罷,閉起眼來,嘴中輕聲念叨著什麼,只見大馬猴\聲喊,拋了手中的烤韭菜,頭上那圈兒不停縮小,疼得它抓地蹬土,直哼哼,「師傅,你好狠的心呀。」似乎是疼極了,昏了魂魄,瘋癲般朝著耳朵一掏,碩大的金棍迎風而長,「哐當」捅破了三樓住戶的陽台,那家養得滿堂鮮花,頓時盆破碟爛花凋謝。
「哇啊啊啊,」窗欞開,主人探出頭來,見花瓣漫天飄落,片片如血嫣紅,心疼得捧胸嚎哭,恨聲道,「我這花,三百年才破土,又得三百年方\芽,再過得一千二百年,才蘊出花蕾,如今再養十年,待結出果實,吃一口百病不侵,吃一個立地飛升,吃一斤便證道成聖人啊。」
抹了把淚,他端出個葫蘆,躬身道,「寶貝請轉身,」一線毫光冒出,見人定人,見頭割頭,恍然間圍觀群眾便少了一半,厲害非常。
馬猴也不甘示弱,與那豬各持了武器,有棍有釘耙,飛身躍起,與他在空中激鬥了起來。
直打得個天地色變,日月無光,燒烤攤老闆夫婦停了手中的買賣,互相看了眼,搖頭道,「看來今日這爐丹是練不成了。」
打了個唿哨,兩朵祥雲平地而起,托著老闆和老闆娘便走,轉眼既逝,也不知去了哪裡。
咱看夠了熱鬧,又見收了攤,也只好悻悻而歸。
就因缺了這口養精氣的香肉,這幾日疲倦無力,終日昏睡,不留情,更新又晚了,大夥包涵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