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趙雲兒為己絕人命
兩位太太依著窗邊而坐,外頭看到是婆媳倆說說家常話,卻不知她們談論通天的大事。
老太太冷笑道:「皇帝自幼身子骨不強,上歲數大伙兒更看得分明。各位皇子嘴上不說,心中的打算會少了?趙家是四皇子擁蹙,免不了借我家拉攏舊時老人們的後裔。他們的眼光不止盯上這一幫舊朝兒孫,有一隻眼睛瞄著深宮裡我的姐姐,她是先皇朝僅在的兩位太妃之一啊。」
老太太沉聲說道:「照趙雲兒的做法,說什麼重振陶家,再幹下去少不了老尉遲家闔家斬盡殺絕的下場!」
老太太的話把太太嚇得夠嗆,她遲疑道:「婆婆是不是多慮?皇帝年事漸高卻龍馬精神,立儲君不著急一時半刻。另則,我再對趙雲兒有意見,但不得不說趙家做事謹慎。」
老太太點頭:「你的心思我很喜歡!不過,尉遲家下場不是指擁戴錯了皇子的皇帝百年後,而是就在今朝!」
太太臉色發白,老太太嘆息一聲,把自己的分析詳加說明。
當朝皇帝得位后一向和氣,恐怕是登基時殺兄弒弟做得過了,要積德補壽,所以重用大批舊人子嗣,特別是近年來政壇上新面孔不少。但儲君之事非同小可,再是仁慈的君王也會六親不認,何況小小的三等伯爵府?不管是警告蠢蠢欲動的皇子們還是扼殺下一朝地權臣。再任由趙雲兒胡來,陶府大禍近在眼前。
老太太問道:「你想想看,開國功臣們後人對我們的好感,石屏老三家的分量,皇帝奶娘的身份,宮裡還有一個曾太妃。偏巧我家歷來低調,手中無有一點半點實權,環顧朝野,還有比陶府更適合殺雞駭猴的人家嗎?」
太太渾身哆嗦。顫巍巍說道:「母親既然心知肚明,為何由著趙雲兒上躥下跳?」
老太太平靜道:「她每年幫襯家裡不少,不然早該揭不開鍋,賣田賣莊子度日,時候不到何苦卸磨殺驢?」
太太看著老太太的眼神全變了,這才知道在老祖宗面前幼稚如嬰孩,若非自己秉承陶府家訓一向與石屏老三家聯繫不重,老太太只怕第一個對付她!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手。苦笑道:「冷得像冰,嚇著了?」
太太哆嗦著問道:「您為何告訴我這些?」
老太太放開手,靜靜的說道:「因為你有了月朗兒!以後這個家需要你維持下去!」
太太恍然大悟,老太太壓低聲音說道:「你的心性沉穩,但沒有月朗兒誰放心得下?」
老太太把掏心窩子地話說了,太太再無芥蒂,拉著婆婆的手說道:「娘的心孩兒明白了。」
老太太聽她喚了一聲娘。寬慰笑道:「你的丈夫不成事,迂腐、優柔寡斷又耳根軟,居然幻想攀上高枝兒來重振陶府,居然想立陶鈺繼承大義,只怕立鈺兒第二天提檢抄家旨意便下。真是傻得可以。」
太太笑道:「老爺們心疼小妾正常不過。」
老太太很是欣慰,拉著太太站起來:「坐月子快過,以後家裡大事交給你。」
這時,門外有丫鬟稟告:「月朗兒又不吃奶,一味的哭。」
婆媳兩個大驚,老太太快步來到花園詳查,太太焦躁不安的站在窗后。
小花園裡。蓓兒抱著月朗兒,前襟開了一小半兒,露出左邊大半個白白軟大的乳.房,站在地上驚愕著進退兩難。見老太太到了身邊,慌忙說道:「今天月朗兒沒見外人。。。
老太太陰沉不語,上下檢查月朗兒,既不是尿濕也沒有生病。
只能用大哭大叫表達感情的陶琪很無辜:我就是覺得奶味不純正有股怪味兒嘛。
院外突然跑進來一位嬤嬤。照著老太太耳邊嘀嘀咕咕。老太太頓時瞪大眼睛。慢慢轉頭,猛地從蓓兒手上搶下陶琪。後退一步喝道:「把吃裡爬外地小蹄子綁了!」
老主子一言既出,數個婦人們一擁而上,把絲毫不掙扎的蓓兒困成麻花。衣衫不整的蓓兒不住喊冤哭道:「老祖宗,蓓兒沒錯,沒幹壞事啊。」
她想再申辯,一名僕婦抽了兩個大嘴巴:「小婊子還敢多嘴!」用一張手帕塞了嘴。
房裡太太大驚,顧不得外頭有風衝出來:「老祖宗,蓓兒是我一手親選,她不會害月朗
奶媽頭兒陶家媳婦也是慌張,在老太太面前跪下只顧磕頭。
老太太想了想:「把她關廂房好生看管。」又命太太回屋,這才說是小廚房團兒媳婦突然上吊。
老太太說道:「既然家交給你,只好不顧你坐月子了,你處理吧。」說完把陶琪遞到太太手中,帶人離開了院子。
太太懷中的陶琪心道這世道很危險,聞聞「果兒娘親」沒什麼不良反應,用小手不住拍打她的胸,嗷嗷哭叫:我要吃沒三聚氰胺的好奶哦。
太太解開懷把奶頭塞進他口中,冷笑道:「府里要翻天?」
陶琪大口吮吸,用腳蹬踢她的另一個胸膛,太太轉怒為笑:「小貪心鬼,吃完這邊再說。」她吩咐僕婦:「快拿我地牌子去請二府鈞兒媳婦。」
話說陶府大不比以前,但百年家業非比尋常。都說家大業大自然起了一套規矩,建府起老祖宗就把伯爵府分為頭府二府,歷來家主自住頭府,其他沒營生手段的旁系子弟通在二府。這鈞兒媳婦便是二府大管事陶隆鈞地老婆,又是老太太曾家閨女,名叫曾宓。
曾宓到小廚房時裡面空無一人,團兒媳婦屍體放在地上蓋上白布,進去后還能聽見團兒在外面不住哭嚎。皺眉頭的曾宓忍住沒發脾氣,仔仔細細檢查了廚房裡的一干用具,果然在灶頭角上找到一點點白色粉末,小心翼翼用瓷勺收拾包在手帕里。
到了晚上,曾宓進了太太內室。太太笑道:「我家女捕快來了。」
太太懷裡地陶琪方才看見曾宓的真容。頓時覺得眼前一亮,心中一緊。
曾宓的頭髮盤成一個髻,用金絲綴的珍珠發簪繯了,上身穿著銀色粉點撒花半舊不新的齊膝長襖,腰間是一條豆綠色宮絛,下著嫩綠色錦邊撒花裙。身材修長而結實,一張臉像雪花石膏白。
曾宓的兩隻眼睛不大,細細。長長地眼角微微向鬢角挑去。眼白白得淡淡泛出藍色閃光,襯托眼珠黑地像圍著雲霧,朦朦朧朧深不可測。曾宓目光流盼時,瞳仁里不時有一顆顆火星迸發,彷彿裡面燃燒著火焰,自有使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她的長相活脫就是佘美蕙嘛!
曾宓走進太太面前,先用眼看著陶琪。笑道:「月朗兒的眼睛黑得讓人心裡發虛。」誇獎后才低聲說道:「查出來了,團兒媳婦是被人掐死後掛上屋樑,熬的催奶湯下了葯。」
太太大驚:「蓓兒惹了誰?有人要害她?」
曾宓搖頭:「太太錯了,他們是想毒死月朗兒。」
一直穩重的太太唰的站起來,驚叫道:「怎麼可能?湯是給奶媽們喝地。」
曾宓答道:「但湯會變成奶。」
太太跌坐地床沿。失神落魄的說道:「怎麼一回事?」
曾宓嗯了一聲,太太拍拍床:「坐過來,你慢慢說。」
曾宓坐下后稟告道:「團兒媳婦今天熬了豬爪燉柳膠花生湯,這是沒有問題地,但她在裡面放了一味葯。」曾宓掏出一張包裹的手帕但沒有打開,「我問了大夫,白色粉末是赤芍。赤芍和柳膠在人體里混合會產生輕微的毒素。不會危害喝湯的人,而且很短地時間就能隨著人奶排出。而這種毒素碰著芍藥類植物,不管枝葉、花瓣甚至花香,毒素便放大十倍。」
太太控制不住身體,啊的抱緊陶琪,她想到花園裡栽種了不止一棵芍藥!
「蓓兒,蓓兒!」太太雙眼噴火。
曾宓急忙說道:「蓓兒沒什麼嫌疑。她要毒害月朗兒輕而易舉。」
陶琪目瞪口呆。顧不得打量佘美蕙版的曾宓,心裡只顧嘆道:好牛逼的謀殺!
太太轉眼明白。獃獃一會兒,突然大哭起來:「我做了什麼錯事?殺我沒什麼,害月朗兒算什麼啊,他是不滿月的可憐孩子!老天爺,你睜眼看看,咱們這個家成什麼了!」
太太哭喊聲悲涼凄切,在靜靜地夜裡傳出去好遠,跪在老太太面前的陶省芳打了一個寒戰。
老太太面冷如冰,不帶感情的說道:「幾百年來陶家什麼都沒少干,但毒害骨肉同室操戈沒做過!你很能,祖宗傳下來的家業到你這兒為止了!你別惺惺作態,我看著噁心。回去守著那條母狼當你的伯爵爺,明天我自會帶兒媳和月朗兒回石屏老家種地,苦是苦點,總不至於讓自家人害了。」
陶省芳連連磕頭,老太太站起來走進內室。不一會,貼身大丫環走來稟告道:「老祖宗請老爺離開,說您再留一刻她立馬撞死。」
陶省芳木納的站起,搖搖晃晃朝外走。所有下人皆知府上出了大事情,整座伯爵府空蕩蕩沒有人停留屋外。陶省芳一個人沿著花崗石鋪成的甬道慢慢走著,像一條失去希望地孤魂野鬼。
第二天,老太太和太太離家的車架還沒備好,三等榮恩伯爵陶省芳便上了請罪摺子,上奏由於自己管教不嚴,導致家中有失人倫綱常,懇請剝奪爵位。皇帝大驚,即令陶老太太入宮,並請曾太妃作陪,不到半日頒發了聖旨。大意為陶省芳縱容小妾有失察之過,同意自奪其爵,爵位著其嫡子月朗兒繼承,月朗兒賜名陶琪。並恩憫陶家先祖開國建邦有功,陶家世代兢兢業業守成不掇,三等伯爵位不必照例遞減。
聖旨又曰:趙氏小妾主僕罔人倫滅綱常謀害小家主罪無可恕,一干奴僕剝皮萱草以儆效尤;念及貴族臉面著趙氏小妾懸樑自縊。趙氏生父工部侍郎趙宗義家教差池殃及顯貴,免去官職永不錄用。
聖旨一出朝廷內外都是驚訝,前面的倒也罷了,最多不過羨慕陶家因禍得福,但對趙宗義的懲處是不是重了?大家正在議論,宮中又傳來小道消息,皇帝把四皇子叫進去痛罵了一頓,譏諷道:「有這樣失三綱五常的幕僚還妄想什麼?滾出去清理你的門下才是真的!」這番話嚇壞了不少人,紛紛悟出個中道理,皇帝看不下去各皇子明爭暗鬥終於出手了!
果不其然,連著三日聖旨不斷降下,三位排名前列地皇子遣派各地巡查探風,年紀小地皇子每日招進宮去檢查學業,稍有紕漏打板子打得鬼哭狼嚎,更有大批擁戴皇子們的大臣免職、降職、罰薪、閉門悔過,不一而足。朝廷上下無不怨恨榮恩伯爵陶家是破爛戶倒霉鬼,使得陶琪滿月酒宴連宛蘇兩家人也不敢參加,凄凄慘慘戚戚只有府上自個兒辦了,倒是皇帝和曾太妃賞下不少東西,還賜了兩處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