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商議
自從香港成為英國人的殖民地,在這裡工作的人員,想陞官快些就必須懂英語,因為掌權的就是英國人。所以,稍有些地位的都能說上幾口流利的英文。但是,這並不代表著那些地位低、沒錢的人就不懂英語了。事實上,在成為英國殖民地百年以後,香港固然還有許多人依舊顯得很粗糙,除了「阿sir」之外就對外語一竅不通,但依然有很大一部分通曉英語。就拿黃竹坑警察學校的例子來說,第一期的陳志超、李洛夫、藍江等人都精通英語,尤其是藍江,不僅英語厲害,還精通法語、比利時語等多門外語,差點兒就可以說的上是語言天才,而這種例子在香港可謂多之極也!當然,比起這幾位,日後最為有名的雷洛雷老虎卻又是一個基本不怎麼識字的人物了,要不然也不會在警校的榜單上被列為最後一名。就這樣,也還是因為大陸赴港人數越來越多,香港警隊急需人手的緣故。
而相對於外面的警察隊伍,赤柱監獄里的英語平均水平就又要高一些了。畢竟獄警的數量遠遠比不得警察。
石禮洪就懂英語。雖然程度不高,但還算湊和。所以,雖然張力寫給詹姆斯的建議書是用英語寫的,但石禮洪依然把標題看懂了個大概。
於是……
1949年10月21日夜!
赤柱監獄內部某個地處偏僻的二層小樓里瀰漫起了一層異樣的氣氛。樓道口,還有小樓的四周,都站著幾個高級警員,有的甚至還是警目,附近塔樓上的探照燈也不時的朝這裡掃上幾圈兒!彷彿這裡不是獄警們呆的地方,而是某個關有重犯的牢房!
「我就說他有鬼!」
二樓靠東的某間辦公室,王國興在幾近實質的煙霧裡急促地走來走去,彷彿是一隻氣急敗壞的老狼。
「怎麼辦?這傢伙肯定是發覺了,要不然也不可能有這麼一份文件。」石禮洪倚大一邊的牆上,嘴上叼著一根煙,不住的噴雲吐霧,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腳下一地的煙頭來看,他此時也跟王國興的心情差不多。
「要不,我們找個人結果了他。就說是他虐待囚犯,囚犯不堪凌辱,奮起反抗,一不小心……」一旁某個同樣警長裝束的傢伙自作聰明地發了一句狠。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國興和石禮洪兩人狠狠瞪了回去:
「你他媽的當他是白痴啊!既然知道了咱們的事情,他還會再輕易的進來?就算他會再進來,你把他弄死了,上面一下令戒嚴,咱們還能做什麼?」王國興冷冷說道。
「那份文件我是看著他從詹姆斯幫辦的辦公室里拿出來的。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詹姆斯幫辦已經知道了!」石禮洪在一邊又插了一句。
「詹姆斯幫辦已經知道了?那,那我們怎麼辦?」一個坐在石禮洪身邊的警長跳了起來:「勾結囚犯越獄,這可是要大罪。一不小心,咱們可是會被判刑的!」
「閉嘴!」王國興冷冷瞥了一眼對方:「要死一起死,又不是死你一個,你急什麼?」
「興哥,我可還有老婆孩子!」那人叫道。
「誰他媽的沒老婆孩子?」石禮洪瞪過來一眼,「就你『皇發哥』身份貴重?」
「我不是這個意思!」似乎有些害怕石禮洪,被叫做「皇發哥」的警長囁嚅了兩句,縮起腦袋不再發話,可是臉上依舊一派苦苦的表情。
「咱們這麼多人,就算是洋人想動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我覺得洋人恐怕也不太清楚到底咱們具體都有哪些人!」剛剛那個出主意想結果了張力的警長又突然發話道:「要不然他們幹嘛不直接進來抓了咱們,反而去搞什麼防護建築?」
「什麼意思?」王國興順口問道。這個警長叫張永仁,跟他一樣負責管理一片兒囚犯。
「法不責眾!」張永仁把手裡的煙頭扔到地上,又拿腳使勁兒碾了碾,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兒:「洋鬼子生怕**打過來,現在根本就自顧不暇!再說,他們就算知道了又怎麼樣?所有的事情都只是口頭約定,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咱們勾結囚犯,準備越獄?」
「有道理!」「皇發哥」應和道。
「嗯,我看的張力的那份文件,也只是說加強防護,好像並沒有說什麼別的……可能,洋鬼子現在也不想多生事非,想通過加強防護讓咱們知難而退!」石禮洪也似乎若有所悟。
「別小看那些洋人,誰知道他們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王國興也站住了腳步,看了幾人一眼,最後又把目光落在了石禮洪身上:「萬一你看到的那份文件是他們打算把咱們收拾掉之後再做的營建計劃呢?再說了,誰說洋人拿不到證據?你們這段時間少到外面拿錢了?拿錢的那裡沒有人證物證?這些地方高腳七一幫人可都知道!」
「……」
辦公室里陷入異樣的寂靜之中。王國興描述的情景讓幾個人都感到了一股發自心底的寒氣。他們都是獄警,當然知道勾結囚犯,意圖越獄是什麼罪名。這種罪,一旦成案,恐怕立即就會瘋傳整個香港乃至東南亞,說不定還會傳到英國去。最可怕的是,這種案子向來都是重案中的重案,法官絕對不會輕判。而他們知法犯法,也肯定是罪加一等!最後,就算能夠不死,日後的歸宿肯定就是現在他們現在工作的地方——赤柱監獄!試想,身為一名獄警,鬧到最後,居然把自己也關到了曾經管理過的地方,這是多麼的悲哀?尤其是赤柱監獄裡面還居住著許多被他們收拾過的囚犯!別看那些人渣現階段一個個都叫他們叫得親熱,當他們像是親爹一樣,可他們的身份變換了之後,這些人絕對會翻臉無情!就算他們能逃過法官的殺手,恐怕也會有不少人被裡面的人渣折磨致死,那還不如直接找根繩去上吊呢!
「其實現在最麻煩的就是我們不清楚洋人到底知道多少事情。想要找出辦法來應付,就得先把這條弄明白才行。要是胡亂動作,萬一弄巧成拙……」張永仁看看周圍,說道。
「所以才說這事兒麻煩呢!咱們總不能直接去問那些洋鬼子知道多少吧?」「皇發哥」悶頭道。
「誰說一定要去問那些洋人的?」張永仁白了這傢伙一眼,「不是還有個人知道這件事嗎?」
「你是說……張力?」石禮洪問道。
「沒錯。」張永仁點點頭:「這傢伙一來就成了詹姆斯的秘書,又直接升了警目,還天天不務正業的往監獄裡面跑……如果真的是洋人發覺了什麼,他十有**就是那個負責在前面察看情況的。洋人畢竟不能親自出面!」
「可剛才興哥說了,那傢伙是詹姆斯的秘書,不能動啊!」「皇發哥」說道。
「不能動,並不代表著不能打聽。」張永仁冷笑了一聲,「我就不信那傢伙的嘴巴是鐵鑄的。這是什麼時候?洋人都朝不保夕,他一個跟班會不想要錢?」
「那誰去跟他聊聊?」王國興又掃了一眼眾人,問道。
「……」
又是一陣沉默。誰出頭,誰就有可能最早暴露。大家都是警察,自然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