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甜的要人命的糖葫蘆
1993年的冬天,很冷。
縣城雖然比農村暖和些,但也冷的厲害,氣溫最低的時候達到零下三十幾度,在外面呆久了會讓人瑟瑟發抖。
教室里雖然有暖氣,但並不是十分暖和。
外面下起了大雪,雪花很大、很白,飄落在教室的窗戶上,黏糊糊的地貼著,象是朵潔白的小花,美極了。
雪很大,馬路上白茫茫的一片,照亮了黑夜,美不勝收。
朝陽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有些想家了,想她的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們。
她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飛雪,好美啊!她想起了爸爸做的冰糖葫蘆,不禁咽了下吐沫,她想的都流口水了。
「你想家嗎?」樂樂見朝陽不開心,問到。
「嗯,想我爸做的糖葫蘆了」朝陽說到。
她眉飛色舞地,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好像那甜甜的、圓圓的、紅紅的、冒著冷氣的傢伙就在眼前,她很興奮。
「圈樓那兒就有賣的」陸揚不知道什麼時候竄了出來,他看著朝陽,很認真地說。
他的眼裡放著光,閃的鏡片都明亮了起來;他看起來很興奮,好像他也想吃了一樣,他低著頭目不轉睛地望著泉朝陽......
等待著。
像是要立即帶她衝出去一樣,很焦急......
「那麼遠,還上自習呢」泉朝陽擔心地說。
她看了眼陸揚,又看了看身邊的樂樂,還扭著頭用餘光向後座掃去。
她不想和陸揚關係走的太近,她是有顧慮的。
雖然他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確實很合得來。她對他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但他的熱情讓她有些恐慌,她總是感覺與他走的太近,會對不起孫軍。
她要剋制自己。
「老任今天回家了,沒人管咱們」杜平回過頭呲著牙笑呵呵地說到。
她的眼裡放著光,像是也饞了許久。
一提起吃,這杜平就來電,她比樂樂還是個吃貨呢。
「外面好美,出去吧」王思成杵了杵朝陽,高興地說。
他今天有點要叛變......
她的夥伴們都在期待著。
「走吧」陸揚貼過來勸著說到。
他的身體離她很近,快要挨上了,他注視著她。
他看著好像很渴望出去,也可能是今天不太想學習吧。
小夥伴們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朝陽,等著她下決定。
「好」泉朝陽使勁地摔掉手裡的筆,她象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定一樣。
二話不說,大家忙著穿上衣服,裹得嚴嚴實實地準備逃出去了。
他們想著偷偷摸摸地逃出學校,但那是不可能的。
門衛的大爺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60幾歲的老爺子,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尤其是看見那些一起出去的男孩女孩們。
雪下的很大,外面被厚厚的積雪照得很亮。漫天飛舞的雪花夾雜在凌冽的北風中,酣暢淋漓地玩耍著,自由自在,是那麼地潔白純凈。
今天的路燈格外明亮,雪兒對著那陳舊古板的路燈挑逗著,想要激怒它。它象是個激情四射的少年,開始有了活力,發出刺眼的光芒,照亮著整個黑暗。
這是個讓人歡喜的冬夜。
朝陽不知道陸揚是怎麼說服門衛大爺的。
那可是個倔老頭,他固執的很,誰的面子也不給。
學生們想要出去,需要求爺爺告奶奶的,編著各種近似完美的謊言,卻總是打動不了這老頭的心。
今天,不知道怎麼了,老爺子格外開恩,他們很容易就出了校門。
樂樂拽著朝陽在飛奔著,她仰著頭伸手去接四面飄散而來的雪花,讓它們落在手心,任性地吹著、笑著,開心極了。
女生們你追我趕地瘋跑著,忘記了作業、忘記了她們還是學生,象是忘記了一切的煩惱,只顧著開心地玩耍著。
男生們捏著雪球,胡亂地相互打著。
雪越下越大。
頭上、衣服上、眉毛上都被雪花覆蓋了。
她們變成了年老的長者,披著滿頭銀髮,白鬍子,白眉毛。
「長鬍子了」樂樂高興地追著杜平,拍打著她身上的雪,興奮地說。
「我給你拍拍雪」陸揚湊到朝陽身邊,很積極地幫她敲打著身上的雪花,他好像故意沒有使多大的勁,也象是怕打疼她,他小心意意地。他看著很開心,像是很享受這份工作一樣。
陸揚的臉有些紅了。
他的眉毛上被風雪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霜,象個白眉毛的老爺爺,那張稚嫩的臉上泛著紅光,帥氣的很。手上那副又大又厚的手套被沾滿了雪花,象是已經結了冰。
朝陽沒敢正眼看他,她有些不自在,但看著他那麼熱情,又不知道怎麼拒絕。
她獃獃地站在哪兒,目光看著前方,不知道在看什麼。她的心裡有些亂,但只能任由她那手忙腳亂的同學胡亂地拍打著,她的心情有些莫名的失落。
可能她需要幫她拍雪的並不是這個男孩,她不知道。
她的頭忍不住扭向學校的方向,她望著。她的脖子被她自己扭的有些變形了,她感到了疼,她有些清醒了。
她下意識地躲開了陸揚那戴著手套的大手。
「下這麼大,一會還落,別弄了」王思成走過來,拉著陸揚的胳膊不讓他碰朝陽。
不知道怎麼回事,最近王思成與孫軍走的很近,他們象是已經成為了朋友。朝陽經常看到兩人交頭接耳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陸揚沒理王思成,帶著女生們走在了最前面。
王思成不被待見地被扔在了隊伍的最後。
但他並不生氣,他抿著嘴,笑得很張揚,有點下定決心想要放縱自己的意思,也有些小得意。
他的眼鏡被蒙上了厚厚的霜,沒辦法再戴著了,他只能摘下來揣進上衣兜里,他的鼻樑兩側留下兩個很明顯的痕迹,雪不停地往那凹痕處鑽去,他揮舞著手不停地驅趕著。
他玩著,兩隻手交叉地舞動著,自娛自樂地很開心。
圈樓離學校有二里路,是縣裡最繁華的地方,每個周末這裡都聚集著四面八方的人們。有城裡的、鎮里的、村裡的,還有鄉里的,這是縣城的商業中心。
「冰糖葫蘆」不遠處傳來清脆的叫賣聲。
「在電影院門口」陸揚跑在前面大聲地說。
他很興奮。
那又紅又大的糖葫蘆被整齊地串掛在稻草編製的架子上,掛在了自行車的最前面。看得出這是個心靈手巧的商販。
那透著白光紅彤彤的糖葫蘆,在潔白飛舞的大雪中象英勇的侍衛,筆直地站在哪兒,任憑風吹雪打也不動搖。
小販站在最亮的路燈下不停的吆喝著,他想吸引更多的人來關顧他的生意。他穿著厚厚的軍大衣,戴著有些露洞的皮帽子,臉被捂的嚴嚴實實的,看不清年齡,只露出一雙帶著冰霜的眼睛。
他很聰明,用刀在嘴的地方剌開一個洞,嘴裡不停往出冒著熱氣,借著北風,在四周的套帽旁邊結出了不大的冰溜子。
陸揚很大方,給夥伴們一人買了一串糖葫蘆,說是請大家吃。
外面很冷,朝陽的手腳都有些凍了,但她很開心,她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在那一瞬間,她彷彿看見了她的爸爸泉貴。
她盯著那個賣冰糖葫蘆的男人。
小夥伴們快樂地品嘗著這人間的美味。
外面實在是太冷了,他們決定回去。
他們一邊走,一邊開心地聊著天。
「你冷不」陸揚走到泉朝陽身邊,問到。
他脫下自己的手套,遞給朝陽,沒等她伸手來接,就主動伸出手幫她戴著。
他的手很溫暖,不經意地碰著朝陽的胳膊,他的臉紅的有點厲害了,不知道是不是被凍的。
他輕輕地、一點一點地認真地幫著她的同學,他的眼神躲閃著,象是在逃避一樣。
這是一個男孩心動了的感覺。
他有些心潮澎湃。
今天,他沒有戴著眼鏡出來,可能是看不太清楚吧,他使勁地眯著眼睛,額頭的皺紋好像都被擠了出來。
他掩飾著。
「謝謝啊」泉朝陽沒有拒絕,她實在是太冷了。
她沒有想那麼多,心裡很平靜。
陸揚本來還想脫下外衣給朝陽,被朝陽拒絕了。天氣太冷了,她怕她的同學凍感冒了。
手套很暖和,上面的冰霜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乾爽爽的。
糖葫蘆很甜,很脆,咬一口含在嘴裡,涼涼的,凍的人直打寒顫,但吃下去是那麼地酸甜爽口,讓人流連忘返。
這是種特別的味道,也是一個時代留下的永久回憶。
樂樂凍的臉色發白,她縮著脖,弓著腰,想使勁把身體縮到一起,這樣會暖和一些。
就這樣,她還是捨不得她的美食,不住嘴地啃著。
杜平和江小麗看著她的樣子笑的直不起腰來。
朝陽過來攙著樂樂,想把自己的溫度分給她。她把陸揚給她戴的手套給樂樂戴上了,想讓她暖和些。
「誰的,這麼大」樂樂很八婆地問。
「陸揚」泉朝陽沒有猶豫,她說到。
她好像有些心不在嫣,望向遠處,那期待的眼神象是在盼望著什麼......
樂樂看著朝陽,想說話又憋了回去,她實在是太冷了,需要這個,她顧不上其他的了。
她打量著泉朝陽,還不時用眼睛掃著陸揚,她有點擔心她的初中同學孫軍了。
「陸揚,你家是做什麼的」樂樂歪著頭問到。
「幹嗎?」陸揚沒有馬上回答,笑著說。
朝陽也回頭看著他,像是很期待。
「看你挺會穿的,好奇唄」杜平接著樂樂的話打趣地說。
王思成也湊了過來,大家對陸揚好像一下子很感興趣。
「我媽在圈樓賣衣服」陸揚笑著說。
他的眼睛盯著朝陽,嘴唇蠕動著,迫切地想知道她的反應。
「怪不得你這麼愛臭美呢」樂樂哈哈大笑著說。
「你爸呢」王思成刨根問底地說。
他不停地眨巴著他的小眼睛,象個間諜一樣,目的有些不單純。
「他在縣醫院,是個醫生」陸揚很驕傲地說。
他昂著頭,一雙大大的眼睛瞪的很大,還放著光,他滿臉的細胞似乎都在抖動著,他咧著嘴笑著,整張臉像朵花一樣,他好像很崇拜自己的父親。
「是個有錢人呀」江小麗抖著肩膀打趣地說。她很認真,像是被陸揚的話電到了一樣。
她有點小醋意。
路雖然不遠,但幾個人走的卻不是很快,她們一面吃、一面玩、一面聊著。聊自己的理想與未來,聊自己的父母及兄弟姐妹。
陸揚很會來事,他給門衛大爺也買了一串糖葫蘆,藏在了大衣兜里,小夥伴們一路上都沒有發現。
他想賄賂那老頭,想著以後好有機會再出來。
大爺很高興,也許他不是為了那口吃的,只是很開心有個孩子還想著他吧。
大爺伸出頭好奇地看著這幾個學生,他們青春年少、風華正貌,他被吸引著。
他認識他們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你同學來找你了」沒等泉朝陽坐穩,顧大年就跑了過來。
今天的遊戲廳里人很多,他沒搶到機器,就只有早早地回教室了。
泉朝陽沒有說話,她開始收拾書包,要下自習了。
「孫軍吧」樂樂扒過來蛐蛐地說。
她的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好像是她做了什麼對不起孫軍的事情一樣。
畢竟她常吃孫軍帶的好吃的,卻沒替她看住泉朝陽,樂樂覺得有點對不住她的同學。
對於樂樂來說,她只是一時的於心不忍,她沒有那麼長的記性,明天的她就什麼都記不住了。
泉朝陽不說話,也沒有興奮,她有些不太開心,好像有些失落。
陸揚自從進教室就一直不說話,他只是獃獃地望向外邊,象是在想著心事。
「王思成呢」樂樂回過頭,驚訝地問。
「是啊」泉朝陽也回過頭來。
她沒有看到王思成,卻被陸揚嚇了一跳。
他色眯眯地看著她,對著她做著鬼臉,笑的像朵花一樣,開心的象個幾歲的孩子。
泉朝陽急忙回過身。
「他沒回來,上樓人就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裡」杜平告訴樂樂說。
「准去報信去了」樂樂嘟著嘴,沒好氣地說。
她雖然有時候心疼孫軍,但她的心是向著朝陽的。
」不管他「泉朝陽面無表情地說到。
下課的鈴聲響了,王思成火急火燎地跑了回來。
他沒敢和朝陽說話,快速地收拾好書包,悄悄地從後門溜走了。
陸揚跟在泉朝陽的後面,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護送她到寢室。
他很奇怪,從晚上回來就一直很奇怪,他不愛說話了。
尼木子《學霸種子花》(全部原創)第三十一章:甜的要人命的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