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瘋子林
「真是不巧，測靈儀式昨兒剛剛舉行，沈濤宮主今日忙著處理善後之事，就不能來接待韓陽少爺了，從都城來的紋靈師已經在鐫紋處候著韓陽少爺了，少爺且先隨我去吧，畢竟鐫刻第二靈紋，才是重中之重！」
「桀桀桀桀，這就是那個天啟靈紋的小子？不錯，進來吧！」
「把那六品鐵背蛇王交給我，然後去那靈陣之中坐下！」
意料之中沒有見到紋靈宮宮主，韓陽冷笑一聲，又跟著僕役見了紋靈宮專門為人鐫刻靈紋的紋靈師。聽他破鑼一般的嗓子寥寥數語之後，便就在沉默中失去了意識，再次醒來，已是在一處荒廢的山谷之中。
「嘶，好疼！」
渾身上下的骨頭只怕是斷了七八根，還有各種不知道在何處的內傷，讓韓陽忍不住痛呼出聲。掙扎著打開眼睛，在不牽動傷勢的情況下，打量著自己身處的地域。
這裡應該是科隆城外大約十公里的一處斷崖之下，此前韓陽跟著父親韓風外出打獵之時，曾經來到過這斷崖邊上，還被那個短命的死鬼老爹告誡過要離這裡遠點，掉下去了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能爬上來，只能在下面等死。
「沈濤，還有新來的那個老貨城主荀樂，你們他媽果然是狠人，夠絕！」韓陽不由得怒罵出聲，眼中是滿滿的癲狂與絕望。
自從身為科隆城主的老爹韓風在六品鐵背蛇王帶來的獸潮中重傷，最後又不治身亡后，韓陽就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連帶著老爹拚死奪下的六品鐵背蛇王的屍首，也成了他手中燙手的山芋。如今想也不用想，那六品的鐵背蛇王肯定被他們奪了去，而自己也被他們扔在這鳥不拉屎的山坑裡，生死只能看天意，更別說什麼鐫刻第二靈紋了。
「靈紋？！」一想起靈紋，韓陽不由得驚慌了起來，默默運氣在背，調動體內靈氣，卻發現只有微弱的感應。
背部，那是他的天啟靈紋所在的地方，如今卻如同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哈哈，好啊！六品的鐵背蛇王，舍了便舍了，可爾等毀我天啟靈紋，此仇當真不共戴天！」
「為什麼？我那般遮掩自污，又大肆宣揚我的天啟靈紋，你們還敢下此毒手，我進紋靈宮鐫刻第二靈紋的事，可是世人皆知啊！」
「你們便不怕悠悠眾口嗎，不怕再無一人敢入你紋靈宮嗎？！」
怨不得韓陽如此驚怒，那六品的鐵背蛇王沒了，還在他意料之中，但他現在的唯一依仗的天啟靈紋也被毀去，這簡直就是斷絕了他的活路！
天啟靈紋乃是上天賜予靈修師的最高天賦，通常都是承繼父輩的強大靈紋，而韓陽承繼的靈紋，則是他父親韓風最強的六品靈紋四角龍鷹，此靈紋能御風雷之力，能起瓢潑之雨，是罕見的多屬性靈紋，也彰顯了韓陽水、風、雷三屬性的極高天資。
此類靈紋伴隨著人的降世而生，極為罕見，能伴隨著人的成長而不斷提升，直到成長到原本的品階為止，甚至如果有機緣，還能獲得一定的突破，增加自身的品級。普通的靈修師，如何能與擁有天啟靈紋的靈修師相比？
更何況如今六品以上的靈獸何其罕見，許多達到六、七品的靈修師，往往會面臨沒有合適靈紋附加的窘境，這便愈發凸顯天啟靈紋的可貴。不過話說回來，雖然韓陽的天資已然算是極高，但若是有人能夠承繼八品、九品的天啟靈紋，只怕還要在他之上！
但這樣的存在，只怕又是更加的罕見，便就是說萬年難遇也不為過！而韓陽的天啟靈紋，如今也被人生生毀去。沒了這天啟靈紋，他不僅失去了一個註定達到六品的強大靈紋，還永遠比旁人少一個靈紋，這從先天上，便就毀去了他大半天資，用心何其之毒！
所謂天才，必遭人妒恨，這也是上天賜予寶貴天賦的代價。能否再次展翅翱翔，如今也只能看他運氣如何了。不過，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他的運氣可算是差透了。身上傷勢沉重，再加上在這鳥不拉屎的山谷中，只怕是死了都沒人來給他收屍。
事情也是如此發展下去的。三天！整整三天！韓陽一個八歲的少年，躺在懸崖之下的山谷中，身受重傷，寸步難移，滴水未進。若不是身為靈修師，體質較於常人好上許多，且心頭一股怨氣死死不散，只怕早就徹底沒氣了。
「是我蠢，我不該將希望寄託於旁人的顧忌，哪有像我這麼蠢的人，手持重寶自己送上門去？」韓陽此時心頭只有慢慢的懊悔，往日身為天才的諸多傲氣，都被他識相地餵了狗，「若再有一次機會，我絕不會再行如此愚蠢之事，直接當眾把那六品鐵背蛇王毀了多好！」
「喲，竟然還活著，看來這回運氣不錯啊！」
就在韓陽頭腦昏沉，即將陷入永恆的沉眠中時，一道如破鑼般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響。讓他原本昏昏沉沉的腦袋，瞬間清醒過來，滔天的恨意湧上心頭。
是那天那個紋靈宮的紋靈師，當日他被那僕役帶入紋靈宮，最後失去意識前見到的人，就是這個聲音如破鑼一般紋靈師。是他毀了自己的靈紋，也是他施展了妖法，不然自己怎會連掙扎都沒有，就任其擺布，最後還失去了意識？！
「時間來不及了，若非那不知道哪裡來的混小子大鬧紋靈宮，只怕我還沒那麼容易脫身，先帶著這個小子走才是。」
破鑼般的嗓子又嘀咕了幾句，韓陽便感覺一股巨力襲來，那紋靈師將自己攜於肋下，又往自己嘴裡胡亂塞了些丸藥，便就飛奔起來。韓陽只覺得自己的肋骨似乎在這顛簸之中又斷了幾根，痛呼一聲便又失去了意識。
待韓陽再次恢復意識，已經是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了。發現自己光溜溜的身處在一個露天的木桶之中，周身浸泡著詭異的藥液，四周是茂密幽深的樹林，只自己所在的地方稍稍開闊些，能見著些許的陽光。木桶的不遠處，便是一處破舊的老木屋，裡頭隱隱有人的聲響。
「我身上的傷好了許多？！」韓陽驚呼出聲，他發現了這一奇異的事實。木桶里的藥液雖然散發著刺鼻的味道，還有幽幽的綠光，浸泡在裡面就好像被一萬隻螞蟻噬咬著皮膚一樣。但不可否認的是，他之前感覺就要嗝屁了的傷勢，現在好了？！而且，這種疼痛比起之前被人扔下了懸崖，導致的斷骨之痛來說，還是輕上許多的，相比較而言，倒是可以忍受了。
「呦，那個自作聰明的傻小子醒啦？！」木屋裡的人聽到外頭韓陽的聲響，立時扯著破鑼般的嗓子叫喚起來。
韓陽掛滿劫后逢生的喜悅的臉龐，立時黑了下來，他這輩子都不會忘了這個聲音，是他毀了自己的天啟靈紋！他拚命掙扎著便想要從木桶里爬出來，卻不想一陣詭異的波動后，自己的身子立時僵硬了起來，再不能動彈。
「剛好一點就要折騰，到底是天啟靈紋，不一般吶！」破鑼般的聲音一面感嘆著，一面從木屋內鑽了出來。那是一個用灰色布條蒙面的古怪男子，韓陽失去意識前見到的人，就是這個模樣。
只見他右臂之上一隻蠍狀的靈紋閃爍不斷，莫名氣機便就從他的右手散發出來，籠罩向韓陽的全身，這便是導致他全身僵直的元兇！二品紫毛蠍靈紋，最善散發麻痹蠍毒，加上靈修師的催動，往往能不知不覺間麻痹人的全身。
一個合格且優秀的紋靈師，往往也是一個擁有不錯修為的靈修師，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韓陽立時不在掙扎，乖乖的立在原地，默默的看著來人。
如今的他沒有任何可能，去反抗這個強大的靈修師。任何反抗，都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桀桀桀，挺聰明啊，真不愧是我們自由紋靈師的孩子。」那人見狀立時大笑起來，周身騰起一陣陣靈力波動，又有兩個個靈紋從他的手臂與丹田處升騰而起，一品木靈菇靈紋，三品青喙鸚鵡靈紋，加上原本二品紫毛蠍靈紋，三個靈紋在空中散發出極強的靈力波動，將三品靈修師的威勢彰顯的淋漓盡致，而後又猛的被他收回了體內。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韓陽只覺得一股碩大的靈壓碾過，狠狠的震懾了自己一番，而後渾身上下便是一松，自己僵直的身體立時跌落在了木桶里。看著面目不明的來人，他眨巴眨巴眼睛回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很是識相的從心了。
「瞧瞧這個？」那人聞言不置可否，從懷中拿出一個綉著金絲鷹紋的袋子，將袋口打開往地上一倒。
一隻黑紫相間的大蟒立時被倒了出來，只見那蟒身上斑駁傷痕滿滿，最顯眼的便就是七寸處的一道致命傷，三道鷹爪痕狠狠地破開皮肉，連最深層的筋骨都切斷了大半。這正是那死於韓陽之父韓風之手的六品鐵背蛇王，原本蛇屍還要龐大許多，可如今的鐵背蛇王屍身上，爬滿了可怖的蛀蟲，生生吞噬了小半的蛇屍。旁有一顆被掏出來的內丹，也是光華散去了大半，隱隱有一隻蟲類的虛影存在其中。
「嘖嘖嘖，一品食腐蛆，加上二品的蝕靈蟲，東西雖是小了些，但卻能生生壞了這珍貴的六品鐵背蛇王的屍身與內丹，即便能將這些蟲子驅除乾淨，但其中殘留的蟲類毒液，也會讓這些材料無法使用，」那人半是讚歎，半是惋惜的言道，「這些東西不是有紋靈師底蘊的家族，絕對拿不出來，你小子還和我在這裝相？」
「……」韓陽立時噤聲，驚詫的看向那人。
韓家確實有紋靈師的底蘊，他父親韓風便就是一個十分優秀的紋靈師，而他韓陽雖然沒有正式成為一名紋靈師，但也耳濡目染的許久，方才能布下這些東西。此前韓風一直告誡韓陽需要隱瞞此事，卻不想被這人從這些事情上發覺了。也到底是韓陽年幼，行事自然有頗多疏漏，年幼失怙如之奈何。
「可憐那新來的城主荀樂，還想欺你年幼，用這六品鐵背蛇王給你鐫刻第二靈紋，從而將這東西換走，當真是被耍的可以，」那人見韓陽不回話，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而你這蠢貨更是傻的可以，想要扮豬吃老虎，用這被你廢掉的六品鐵背蛇王換一個合適的三品靈紋，噁心他們一番，卻不想這是自己送上門去，活活便宜了老子。」
或許也正是因為比旁的孩子懂的多些，所以他才敢做這般大膽的事情。科隆新城主荀樂騙他用這六品鐵背蛇王鐫刻第二靈紋，但事實上靈修師只能按品附加靈紋，十竅為一品，普通靈修師剛開始只能附加一品靈紋，而後慢慢提升鐫刻靈紋的品階。就算是韓陽這樣的天啟靈紋，也不能直接附加六品靈紋，那會生生撐爆他的靈竅，最終爆體而亡。
此事韓陽早就知曉了，但見荀樂想偷換走這六品靈紋，便就想順手將這重寶轉與他人，免得自己一個八歲孩童，因此遭了算計。老爹韓風一直告誡他，莫要因身外之物牽連己身，他倒是記得清楚。起先裝得一副什麼都不懂的紈絝樣子，也正是為此打掩護，但卻不想還是進了賊窩，遭了歹人毒手算計！
「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幫著他們壞我靈紋？！」韓陽聞言苦笑，恨聲瞪視那人。
「你就叫我瘋子林就行，至於靈紋，那是紋靈宮宮主下令的，我哪敢不從？」那人見狀也不惱，面上笑笑就算過去了，嘴裡卻是不停，「就是不知道你這小子怎麼得罪了他，原本荀家可是只想要這六品鐵背蛇王，沒曾想過要奪你性命，壞你靈紋的。」
「他以前是紋靈宮大執事，我的天啟靈紋不知怎的被他知道了，就一心想把我拉攏到紋靈宮裡，便也算是他的功勞，可我爹不允，他自覺被打了臉面，從此便就明裡暗裡折騰我們家！」韓陽聞言咬牙回道，他哪裡知道沈濤會這麼小肚雞腸。
當然，之前他仗著自己老爹是科隆城城主，也實在沒有把沈濤放在眼裡就是，該折騰的都沒少折騰，如今被報復了也算是因果循環。
「是啊，你爹韓風是六品的靈修師，只怕也是一個不錯的紋靈師，自然不會讓你和紋靈宮的混在一處，」瘋子林聞言贊同的頷首，嘆息道，「不過，若說天下靈修師有一萬，那紋靈師便就只有一百，其中有七八成在紋靈宮，你爹倒也是好膽氣，能和紋靈宮劃清界限。」
「我爹說，紋靈宮不過徒有虛名，暗地裡乾的臟事多了去了！」韓陽聞言不屑的說道，他自幼喪母被父親帶大，自然極為重視韓風所言，對他所說的話無不奉若法旨。
「呦，這話說的在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韓家倒都是死腦筋，」瘋子林聞言頓時笑了，回木屋翻出一塊干粗布，讓韓陽裹在身上從木桶里出來，「你爹死腦筋和那六品鐵背蛇王死扛到底，你才八歲就敢隨便忽悠別人，還有你那大哥，十八歲就敢大鬧紋靈宮，若不是他，我還難從那鬼地方脫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