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定海神針
卻說那紅臉大漢酒後吐真言,訴說了一段鮮為人知的塵封往事!
原來紅臉漢叫于振海,是丐幫的右護法,和他飲酒的是左護法謝振波!
五百年前,于振海還是東海龍王敖廣手下的愛將,在龍宮之中負責看管東海的一件至寶!
這件寶貝乃是當年大禹治水之時,用來測量江海深淺的一塊神鐵,喚做定海神針!
那神針通體烏黑,並無光彩,約摸有斗來粗,九丈余長!兩千年來,一直作為東海龍宮特有的標誌,高傲地矗立在龍宮後院的一條海溝內。
這一日黃昏,夕陽西下,大海深處已漸漸暗下來!同往常一樣,于振海最後巡視了一番,就要回府!猛然發現定海神針漸漸泛起了光華,也就是一頓飯的功夫,那神鐵變得霞光艷艷,瑞氣騰騰,將整個龍宮照的如白晝一般!
宮內的龍子、龍孫、龍女、龍婆,還有一干蝦兵蟹將,各樣水族都被這奇異的霞光吸引到後院,俱是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時,只聽有人高喊道:「眾人閃開,大王駕到!」
大伙兒一聽,趕緊閃退兩旁,只見東海龍君敖廣慌手忙腳地走進來,在他的身前身後,有個猴子是跳來跳去!
于振海一看,原來是最近一段時間,常來龍宮走動的花果山鍊氣士,美猴王孫悟空!
「上仙,你都折騰了好幾天了,我這裡真沒有你想要的兵器!」敖廣的聲音略顯嘶啞和焦燥,但面對軟磨硬泡的悟空,又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老鄰居,休要騙俺老孫,這光閃閃的是什麼?」悟空指著定海神針言道。
于振海見狀,趕緊上前拱手道:「上仙,這叫定海神針,不是什麼兵器,多年來,沒人能動它分毫!況且這麼高,這麼大,也不趁手呀!你要真能拿得動,扛得走,就送與你防身吧!」
眾水族聽於振海這麼一說,都不禁抿嘴而笑!東海龍君敖廣更是拍手叫好!
悟空看了看神鐵,眼珠轉轉,撩衣上前,用手摸了摸,心想:這棒子定是個寶貝,但要作為兵器,確是太長、太大,要是短些、細些就好了。
哪知悟空這一念之下,那定海神針竟短了幾尺,細了一圈!悟空大喜道:「再短些,再細些!」那寶貝果真又短了幾尺,細了幾分!
反覆數次,那定海神針變作碗口粗細,一丈來長,悟空擎棒在手,只見那上面寫著:如意金箍棒,重一萬三千五百斤!
悟空喜不自勝,猛地往上一躥,剎那間弄起了神通,丟開了解數,奮力揮舞著鐵棒,衝出了龍宮!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那定海神針竟然會聽悟空的吩咐,說變就變,要小就小!
「痛殺我也!」東海龍王忽然大叫一聲,跌坐在地!眾龍子龍孫趕緊擁上前,將敖廣攙扶起來。
敖廣呆立半晌,懊惱不迭:我東海龍宮的鎮宮之寶,難道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猴子奪走了?
想到此,猛地眼露凶光,厲聲喝道:「于振海,你可知罪!」
于振海一聽趕緊跪倒在地,叩頭如同搗蒜,「大王恕罪呀!末將那是無心之過,我本想給孫猴子出個難題,讓他知難而退,哪成想那定海神針竟和悟空心意相通……」
「住口,什麼心意相通?」老龍王是血灌瞳仁,怒不可遏,一隻手顫抖著,指著于振海的鼻子,歇斯底里般吼道:「你身為護寶將軍,竟敢當著本王的面,私自做主,將神鐵贈予他人!我看你就是和孫猴子串通好的!你就是我東海龍宮的姦細!來呀!把于振海拉下去,就地正法!」
眾武士聞聽,是一擁而上,將于振海繩捆索綁,拖到海溝邊!巡海夜叉跳過來,手捧鬼頭刀,對著桂振江的脖子,就要動手!
「刀下留人!」不知是誰聲嘶力竭地大喊道。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擠過人群,撲通跪倒,胳膊肘當膝蓋,爬到東海龍君的面前,顫聲言道:「大王,看在老奴侍候你多年的份上,饒了我兒一回吧!」
「白浪,你教的好兒子!」東海龍君一見老者,立刻又暴跳如雷,「我敖廣對你不薄吧?看在你我是總角之交,我才力排眾議,封你兒子做了護寶將軍,這龍宮裡哪一個不羨慕他的差事!他可倒好,竟然夥同妖猴,騙走了我的鎮宮之寶,我只殺他一人,沒有株連你全族,已經是給你臉了!」
「大王,子不教,父之過,我兒犯下大罪,都是老奴教子無方!就讓老奴替我兒去死吧!」那白浪說完,突然從地上蹦了起來,一躍來到巡海夜叉的面前,劈手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鋼刀,然後刀刃對準自己的脖子,順勢一抹,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頃刻間滾落塵埃!
在場眾水族無不驚駭!敖廣也嚇了一大跳,看著自己的老友轉瞬間身首異處,他不禁長嘆一聲,「哎,白浪呀,你這是何苦呢?來人,趕快把他的屍首成殮起來!把于振海鬆綁,從現在起,將他逐出龍宮,永不許再回東海!」
于振海死中得活,對著老父的屍首磕了三個頭,咬咬牙,站起身來,抹了一把眼淚,一步一回頭,無比悲痛地離開了東海龍宮……
天涯路遠,滄海桑田,轉眼五百年過去了,提起這段傷心的往事,于振海還是禁不住淚如雨下!
「世事變幻,人生無常,都過這麼久了,哥哥就不要過度悲傷了!」謝振波一時不知該如何勸解。
「兄弟呀,事雖久,但恨難消!五百年來,姓於的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寄人籬下,仰人鼻息,時刻背負著東海龍宮姦細的罵名!為今之計,只有奪回定海神針,才能還我清白呀!」于振海說著用企盼的眼光看著謝振波。
「哥哥放心,兄弟定助你一臂之力,奪回神鐵!」謝振波拱手言道:「只是不知那神鐵現在藏於何處!」。
「好兄弟,哥哥沒有看錯你!」于振海十分興奮地言道:「那神鐵和潑猴心氣相通,隨意變化,現在化作繡花針,就藏於猴子的耳朵眼兒里!」
「可那猴子有大王的庇護,你我兄弟不好下手呀!」謝振波似乎還有些顧慮。
「哈哈哈,兄弟你多慮了!勁風未動蟬先曉,暗算無常死不知,咱們給他來個狼吃羊,猛不防。拿回了定海神針后,再把那幾塊料全宰了,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大王就是懷疑我等,也是瞪眼沒轍!」于振海說罷是狂笑不止,只見他那張大紅臉漸漸變成了紫色,而且腦袋越漲越大,轉瞬間如麥斗、賽磨盤,最後漲得比身子大了好幾倍,眼看就要撐破屋頂了!
這時,在門外偷看的小啞巴嚇得亡魂皆冒,不由自主「啊」地叫了一聲!
「什麼人?」于振海立刻收了神通,同謝振波一起開了屋門,跳到當院!
兩人四下觀瞧,只見一輪上弦月業已西斜,冰冷的月光灑滿了院子,並無半個人影。
「嗖」,一隻野貓突然從牆角處竄出來,飛奔而去!
「娘的,嚇我一跳,就是只貓呀!」謝振波笑道:「進屋吧,哥哥,外面夠冷的,接茬兒喝酒去吧!」說著,兩人先後回屋了。
咦?丐幫的左右護法,兩位江湖異人,竟然沒有發現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啞巴。
也難怪!原來傻有傻福,小啞巴有貴人相助。
說來也巧,小啞巴的一聲驚叫,不僅驚動了屋裡的人,把房上趴著偷聽的一位夜行人也嚇了一跳:哎呀,這個小磕巴,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怎麼偷聽人講話,還帶給人報信兒的呢?得了,幫這小子一把吧!
念起人飛,那人就如離弦之箭,「噌」地跳到小啞巴身後,伸出一隻大手,「嘭」,一把掐住小啞巴的脖子,順勢把他拎了起來!小啞巴張嘴瞪眼,手刨腳蹬,大腦里一片空白。
瞬間,小啞巴就覺得自己飛了起來,兩耳生風,「呼」地一下,落在了北跨院兒。
那人輕輕鬆開了手,小啞巴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兩眼金星亂冒,「咔咔」咳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差……差點沒……把我憋……死,你……怎麼那……么缺德!」小啞巴瞪著小眼睛抱怨道。
「哎?小磕巴,狗咬呂洞賓,不是好心人,不是我老人家救你回來,你這會兒早讓那倆小子給活剝了!」那人似乎想故意逗逗小啞巴,「再說了,誰讓你脖子長那麼細呢,我還認為是腳脖子呢!」
「腳……脖子有長腦……袋上的嗎?你……你,哎?你……是?」借著如水的月光,小啞巴忽然發現,面前站著的這個高大的老者十分面熟:對了,今兒中午時在龍王廟前見過,這人是誰呢?
那人見小啞巴不住眼地端詳自己,不禁仰天大笑,「怎麼?小朋友,不認識老夫了,還記得老夫送給你的小布人嗎?」
小啞巴一聽,頓時恍然大悟!原來眼前的老者,正是在縣衙大牢里救過自己、群主和秋水的那個怪老人……